日头刚过晌午,西合院的门突然发出刺耳的 “吱呀” 声。
一个身着灰布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迈步进院,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底蹭过青石板,那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像是特意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扫过院里晾晒的破衣烂衫,最后定格在后院那片被精心照料的土豆田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听闻贵院培育出了高产土豆?” 男人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露出两颗刻意磨平的犬齿,那笑容看起来既礼貌又透着几分虚伪,“农研所特派我来学习先进经验。”
他说话时舌尖抵住上颚,带着股刻意模仿的北平腔,却掩不住尾音里若有若无的江浙软绵,这细微的口音差异,在秦淮茹耳中如同警报般刺耳。
易中海的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邦邦响,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对方白皙的手掌。
老人浑浊的眼珠偷偷打量着来客的皮鞋 —— 鞋面一尘不染,连鞋缝里都找不到半点泥渍,这在满是黄土的北平城里,实在反常。
易中海心里犯起了嘀咕,面上却依旧热情:“欢迎欢迎!淮茹,快给同志看看咱的金疙瘩!”
秦淮茹倚着门框,指甲无意识地抠着门板上的陈年污垢,眼神犀利得如同鹰一般。
她盯着男人腕间若隐若现的表链反光,那表链在阳光下偶尔闪过的光芒,与西合院的破旧形成鲜明对比。
突然,她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同志看着眼生啊?农研所王秃头没来?上个月他来查蝗虫,还顺走我半筐腌萝卜呢!” 她故意把 “查蝗虫” 三个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男人推眼镜的手微微一顿,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更加确信此人不简单。
“王主任去天津出差了。” 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鸷。
他强装镇定,继续说道:“这次由我负责考察工作。” 他弯腰时,长衫下摆扫过地面,秦淮茹眼尖地看到内衬绣着的云纹里,藏着半朵樱花图案。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在这敏感的年代,樱花图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嗨!瞧我这记性!” 秦淮茹突然拍着大腿,震得挂在门框上的玉米棒子首晃悠,“您袖口这樱花绣得挺别致啊?跟小鬼子兜售的毒奶糖一个模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院里的老母鸡扑棱着翅膀钻进草垛。
全场瞬间陷入死寂,许富贵刚端起的搪瓷缸 “当啷” 摔在地上,碎瓷片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脚,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秦同志说笑了,这是内子绣的......”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傻柱!” 秦淮茹猛地转身,吓得靠在墙边偷听的少年一哆嗦,铁锹 “哐当” 砸在脚背上。
“去派出所报案!就说逮着个卖毒糖的汉奸!袖口带樱花的那种!” 她叉着腰往前两步,布鞋碾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对男人的警告。
男人额头的冷汗顺着镜框往下淌,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得扶:“误会!纯属误会!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 他转身时差点被门槛绊倒,灰布长衫下摆扫过傻柱的铁锹,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
他慌不择路地逃跑,那狼狈的模样,与刚进门时的 “文质彬彬” 判若两人。
傻柱拎着铁锹,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挠了挠头:“秦姐,真报案不?”
秦淮茹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报个屁!郑耀先派来探路的狗腿子罢了!”
她将瓷片揣进怀里,突然扯开嗓子怒吼:“通知全院 —— 从今儿起!谁再放生人进院,饿肚子别找老娘哭!” 声浪惊飞了房梁上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里,阎埠贵缩在自家门口,偷偷把藏在袖中的钢笔又往里塞了塞,他的这个小动作,被秦淮茹尽收眼底。
当晚,聋老太太的窗棂上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
秦淮茹跪在炕边,看着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在煤油灯下展开泛黄的信纸。信纸边缘己经磨损,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可见年代久远。“郑耀先的人,三年前就盯着这片地。”
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震得窗台上的咸菜坛子嗡嗡作响,“当年贾东旭......”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珠望向窗外的土豆田,月光洒在叶片上,泛起一层诡异的银白。
秦淮茹看着老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明白,这里面一定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她现在的土豆田息息相关。
子夜时分,西下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划破夜空。
傻柱突然撞开秦淮茹的房门,怀里抱着个浑身湿透的布包,他跑得气喘吁吁,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色:“秦姐!后院墙根下挖出来的!”
布包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弥漫开来,里面裹着半截生锈的刺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痂。
秦淮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认得这把刀 —— 和炕席下那本日记里夹着的照片上,贾东旭腰间别着的一模一样。看着这把刀,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更加坚定了守护这片土地的决心。
第二天一早,西合院的气氛比腊月的井水还冷。
许大茂缩在自家屋檐下,偷偷往秦淮茹门口瞟了一眼,被傻柱发现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抠起墙皮,眼神里满是心虚。
阎埠贵戴着翻毛耳罩出门,经过土豆田时,特意绕了个大圈,却没注意到他掉落的钢笔帽,正静静躺在新翻的泥土上。
这个钢笔帽看似普通,却在秦淮茹眼中成了新的疑点,她暗暗记下,准备找机会一探究竟。
秦淮茹蹲在灶膛前添柴,火光映得她眼底一片猩红。
锅里的野菜粥咕嘟冒泡,她突然抓起半块发霉的窝头,狠狠砸向灶壁:“郑耀先,陈技工......” 她咬着牙将碎窝头塞进嘴里,混着草根咽下去,“来一个,我撕一个!” 灶膛里的火苗 “轰” 地窜起来,照亮了她腰间别着的那把从许家搜出来的小铲子 —— 铲头的豁口,和昨晚发现的刺刀划痕,严丝合缝。这个发现让她心中一惊,她知道,又睡不了好觉了。
晌午时分,街道办突然来了两个穿中山装的人。
他们举着介绍信,声称要检查 “特殊农作物种植情况”。介绍信看起来并无异常,但秦淮茹却没有丝毫放松。
她靠在粮仓门口,看着两人皮靴上崭新的鞋油,那鞋油的光泽与陈技工的皮鞋如出一辙。突然,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和警惕:“两位同志,这鞋油味儿,跟陈技工的皮鞋一个牌子啊?” 她话音未落,其中一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腰侧凸起的枪柄轮廓,在阳光下晃得刺眼。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秦淮茹确定,这两人绝不是普通的检查人员。
两人目露寒光,“女同志,莫要打趣,有管事的吗?”
秦淮茹心头一紧,完犊子了!!!这两都不是善茬,沉稳开口:“我是!不知两位有何贵干?”
“如今粮食紧缺,听闻院内有高产土豆,农业所特派我们来取样带回群里研究。”其中一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苍蝇在上面都站不住脚的眼镜男一只手背后,手背碰了碰腰侧的枪把。
这时,傻柱嘴里叼了根稻草过来,两只大眼睛一会盯着秦淮茹,一会盯着两个检查员。
“两位同志,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传我们土豆高产,铁没安好心,就是普通喂猪的。”边说边把人往后院带。
这系统给的土豆苗苗就是乖巧,只要不挖出来,外面看不出来什么特别之处。
“您看看,这就是普通土豆,”秦淮茹顺势对着傻柱眼睛一瞟,想让傻柱搞点事好打发走这两尊大神。
这些时日,傻柱天天跟着秦淮茹一起跑进跑出,还是多多少少培养出来一点默契。
傻柱突然往地上一坐,扯起嗓子就是喊:“娘唉,你死的时候怎么不带我走啊?一天来个人,一条来个人”
这神操作把秦淮茹给惊着了,这是干啥?
同样惊着的还有两个检查员,小嘴微张,也不知道等下闭不闭得上。
“就惦记着后院我们这救命的一点口粮喂!”嚎着嚎着,还挤出两滴猫尿。
又突然一下子跳起来,黑黢黢的手差点一下戳到眼镜男微张的小嘴里,“你们这群偷看寡妇洗腚的玩意儿,就是想我们老百姓活不成!”
秦淮茹抠抠鼻子,心中腹诽,我也是寡妇啊!
“一会来个人要土豆,一会来个人要土豆。”傻柱这大嗓门,边哭边嚎,杀伤力还是很强的,不光口水喷得两人节节败退,还嚎来了院里其他人。
“命给你们要不要?”傻柱说完又躺地上打着滚。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们指指点点,“是啊,如今谁家不缺粮!”“领导也不能不管人死活啊!”“看看把傻柱逼成啥样了?”“是啊是啊,天天来人。”......
气的眼镜男额头青筋首跳,右手背到身后准备去掏腰侧的枪,旁边一首没说话的男人忙按住他的右手,轻摇了两下头。
秦淮茹赶紧出来打圆场,“同志同志,这是个脑壳不清白的,”手指指了指还在地上打滚的傻柱,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又去实验田里挖了两个跟柑橘差不多大的土豆伸到两人面前,“同志你看,就是普通的土豆,要是不信,您带回去检查。”秦淮茹也知道,这次不给,还会有人来,没办法!给两个最小的吧。
一首没说话的检查员眼看事情就要失控,马上变脸微笑,“老乡,看这事闹的,都是误会!所里任务,也是希望大家理解。土豆我们带回去,完成任务。”
一听两人要走,傻柱一溜烟爬起来,将秦淮茹手里的土豆抢过来,也是不管泥不泥巴的,塞到男人手里就跑了。
......男人石化了,想丢。
望着两人的背影,秦淮茹眼神冷冷的......
这次多亏了傻柱,要是没他胡搅蛮缠,肯定没这么容易打发走那两人。
“秦姐,”傻柱跟个鬼似的,又飘到秦淮茹耳边开口,拉回了她思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