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冰冷、带着铁锈和腐败苔藓气息的黑暗。
陈柯的意识如同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被无尽的剧痛和虚弱包裹。断腿的骨茬在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中摩擦着撕裂的筋肉;腹部,那块边缘锋利的黑色石片依旧深深嵌在血肉里,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它,带来钻心的锐痛;而最深处,是经脉中肆虐的灼烧感,如同滚烫的铅水在脆弱的河道里奔流,每一次流淌都带来灵魂层面的焦渴与撕裂。
眼球金丹彻底沉寂,如同一颗冰冷的顽石沉在丹田深处,连那浊黄色的眼白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翳,中央的竖瞳紧紧闭合,再无一丝缝隙。脑海中的“门”之烙印也黯淡无光,只留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疲惫。强行引动“链主”气息的反噬,代价惨烈到几乎断绝了他的根基。
唯有那锁链气息的灼烧,如同跗骨之蛆,永恒地提醒着他痛苦的存在,也微弱地维系着他一线生机,防止他彻底被冰冷和黑暗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整整一天。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暖意,极其缓慢地,从他紧贴着的冰冷地面上渗透出来。
不是真实的温度,更像是一种……极其稀薄的、带着微弱活性的……污秽能量流。
这股能量流极其微弱,如同沙漠中的一缕湿气,却精准地、贪婪地被陈柯身下覆盖的、厚厚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苔藓所吸引。这些苔藓并非凡物,深绿近黑,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粘液,此刻正如同无数微小的、饥渴的口器,无声地汲取着地底深处逸散上来的污秽能量。
而蜷缩在苔藓之上的陈柯,他重伤濒死的躯体,他体内沉寂却依旧渴求力量的眼球金丹,他丹田处被石片刺破的伤口……都成为了一个无意识的、巨大的“漏洞”。
那股被苔藓汲取、转化、尚未完全吸收的微弱污秽能量,开始不受控制地、丝丝缕缕地……朝着陈柯的伤口、皮肤、甚至每一个张开的毛孔……渗透进去!
起初,这渗透微乎其微,如同细小的尘埃融入大海。
但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苔藓汲取的地底污秽能量流似乎变得稍微“丰沛”了一丝(或许是宗门地脉的某种周期性波动?),那渗透的速度和浓度,悄然加快了!
滋滋……
微不可闻的、如同油脂滴落火炭的声音,在陈柯腹部的伤口深处响起。
那块深深刺入血肉、紧贴着沉寂眼球金丹的黑色石片,其边缘沾染的陈柯自身的污血,以及伤口周围坏死腐败的组织,在接触到这丝丝缕缕渗透进来的、经过苔藓初步“过滤”的污秽能量时,如同被注入了某种诡异的活性,竟然开始……蠕动、溶解、同化!
污秽的能量流,顺着石片与血肉的缝隙,如同无数细小的、贪婪的蛭虫,钻向更深处,钻向那颗沉寂的眼球金丹!
眼球金丹的表面,那层死寂的灰翳,在接触到这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污秽能量时,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浊黄色的眼白上,那些原本萎靡黯淡的暗红血丝,如同干涸河床里濒死的蚂蟥遇到了血水,极其微弱地……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仿佛某种沉睡的、极度饥渴的本能被唤醒!
丹田深处那颗冰冷的“顽石”,骤然爆发出一股微弱却极其贪婪的吸力!
嗡……
如同沉睡的巨兽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源自本能的渴望呻吟!
这股吸力并非针对灵气,而是精准地锁定了那丝丝缕缕渗透进来的污秽能量!它如同一个微型的、饥饿的漩涡,开始主动地、疯狂地吞噬那些经过苔藓“过滤”的地底污秽!
渗透进来的污秽能量流瞬间被加速、被牵引!它们不再是无意识的渗透,而是被一股力量强行拉扯,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向丹田深处那颗沉寂的眼球!
眼球金丹表面的灰翳剧烈波动、消融!浊黄色的眼白仿佛被注入了污浊的墨汁,颜色变得更加深沉、粘稠!其上虬结的暗红血丝如同吸饱了血的蚂蟥,开始膨胀、扭动、蔓延!它们不再局限于眼球表面,而是如同活物的根须,贪婪地扎向周围的虚空,攫取着更多的污秽能量!
中央那道紧紧闭合的竖瞳,在暗红血丝疯狂蔓延的刺激下,猛地……睁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缝隙之中,不再是纯粹的幽深,而是翻滚着一种浑浊的、粘稠的、如同沉淀了万年污秽淤泥般的……暗红光芒!这光芒充满了混乱、饥渴和一种原始的、对污秽的绝对亲和!
“呃……”
昏迷中的陈柯,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带着极致痛苦的呻吟。
这痛苦,并非仅仅来自肉体的创伤。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精神污染的信息洪流,随着那被吞噬的污秽能量,狠狠冲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他“看到”了!
不是通过眼睛,而是首接烙印在灵魂之上!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滚蠕动的、由无数腐败血肉、扭曲内脏、断裂骨骼、凝固脓液和滑腻粘液构成的……污秽之海!污秽之海中,沉浮着无数、畸形、痛苦哀嚎的残缺灵魂碎片,它们被粘稠的污秽包裹、溶解、成为这片“海洋”的一部分!海洋深处,无数巨大的、滑腻的、长满吸盘和口器的、无法名状的阴影在缓慢地蠕动、吞噬、排泄……
污秽!腐朽!绝望!同化!吞噬!
这就是那地底污秽能量流的本质!是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冰山一角!
“呃啊啊——!”
陈柯在昏迷中剧烈地抽搐起来!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他腹部的伤口,在污秽能量的冲刷和眼球金丹贪婪吞噬的双重作用下,周围的皮肉开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灰败色泽,并向着周围缓慢蔓延!那块刺入腹部的黑色石片,其边缘沾染的污血和腐败组织,在污秽能量的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溶解、同化,石片本身似乎也在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颜色变得更加幽暗,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纹路!
眼球金丹的吞噬越来越快,越来越贪婪!
暗红的血丝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不仅在眼球表面蔓延,甚至开始尝试着刺破丹田的“壁障”,向着陈柯的经脉、血肉深处扎根!每一次微弱的扎根,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那睁开缝隙的竖瞳中,浑浊的暗红光芒越来越盛,充满了混乱的、非人的意志!它要同化!要吞噬!要将这具躯壳彻底变成污秽的巢穴!
就在这时!
嗡——!
陈柯经脉深处,那如同背景噪音般永恒灼烧的锁链气息,仿佛被这疯狂涌入的污秽和眼球金丹的暴走彻底激怒了!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焚尽意志,轰然爆发!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按在了腐烂的肉块上!
锁链烈焰无形无质,却带着对污秽存在的绝对净化之力,瞬间席卷了陈柯体内每一个角落!它狠狠地灼烧着那些被眼球金丹吞噬、尚未完全转化的污秽能量!它狂暴地焚烧着那些试图扎根蔓延的暗红血丝!它甚至首接冲击着那颗正在疯狂吞噬污秽、变得越发浑浊粘稠的眼球金丹本体!
“滋啦——!!!”
陈柯的身体内部,仿佛化作了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源力量的无形战场!
眼球金丹发出无声的、充满痛苦和愤怒的尖啸!竖瞳中浑浊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抵抗!它本能地想要吞噬这净化之火,但这火焰源自“链主”,位阶更高,性质相克!吞噬污秽带来的力量增长,在锁链烈焰的焚烧下,如同冰雪消融!那些蔓延的暗红血丝更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蛞蝓,迅速焦枯、断裂!
而锁链烈焰也并非毫无代价!它的每一次焚烧,都在消耗陈柯本身的生命力!他的经脉在两种力量的激烈对冲下,如同被反复拉扯、灼烧的破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被焚烧!
吞噬!净化!污染!焚烬!
两种力量在陈柯残破的躯壳内疯狂对冲、倾轧、互相湮灭!
他的身体成了战场,也成了唯一的载体和祭品!
“嗬……嗬……” 陈柯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浮沉,濒临崩溃的边缘。身体表面,皮肤下的血管时而暴凸成暗紫色(污秽侵蚀),时而又被一种无形的灼热烧得通红、甚至浮现出类似锁链的暗金纹路(焚链反噬)!腹部的伤口更是恐怖,灰败的腐蚀和暗红的能量光芒与灼烧的焦痕交织在一起,那块黑色石片半嵌在其中,表面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明灭不定。
就在这拉锯战达到顶点,陈柯的躯体即将被彻底撕裂或焚毁的刹那——
那颗被锁链烈焰灼烧、吞噬污秽被打断的眼球金丹,竖瞳中的浑浊暗红光芒,在剧烈的痛苦和濒临毁灭的威胁下,猛地向内一缩!
并非熄灭,而是……凝聚!
如同被巨大的压力强行压缩!
浑浊的暗红光芒在竖瞳深处疯狂旋转、坍缩!最终,在那幽深的瞳孔最核心处,极其艰难地……点燃了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
暗红色火星!
这火星极小,光芒暗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稳定感!
它不是净化之火,而是……污秽本身被压缩、被提纯到极致后,诞生的一点……“净火”?
这一点暗红火星诞生的瞬间,眼球金丹的暴走吞噬戛然而止!
竖瞳中那混乱、饥渴的意志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被这核心诞生的、冰冷而稳定的火星所压制、统御!疯狂蔓延的暗红血丝停止了扩张,如同被驯服的毒蛇,缓缓收缩,缠绕在眼球金丹本体之上,形成了一层诡异的、如同血管网络般的暗红“外壳”。
而锁链烈焰,在感受到那一点暗红火星诞生的瞬间,其狂暴的净化意志也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凝滞?仿佛遇到了某种无法理解、却又带着一丝同源气息的奇异存在。那焚烧的强度,竟随之减弱了一丝。
吞噬与净化的狂暴对冲,因为这颗在污秽与焚烬双重压力下诞生的、诡异的“净火”火星,出现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平衡点!
战场暂时平息。
代价是惨烈的。
陈柯的身体如同被彻底犁过一遍,内部一片狼藉。经脉遍布灼伤与腐蚀的痕迹,脆弱不堪。锁链气息的灼烧感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狂暴。眼球金丹被一层暗红血丝缠绕,竖瞳深处那一点微弱的暗红火星静静燃烧,散发着冰冷而稳定的波动,暂时压制了其混乱的吞噬本能。
然而,这平衡脆弱得如同蛛丝。
陈柯的意识,被那污秽之海的恐怖景象和极致的痛苦折磨得支离破碎,在黑暗中沉浮。身体的重创并未因力量的暂时平衡而减轻分毫,断腿、腹部的贯穿伤、以及内部经脉的严重受损,都在持续消耗着他仅存的生命力。失血和剧痛带来的冰冷感,正一点点蚕食着他。
他需要……能量!需要修复!需要……活下去!
眼球金丹深处,那一点冰冷的暗红火星微微闪烁了一下。它似乎“感知”到了宿主濒临崩溃的状态,也“感知”到了身下这片苔藓所连接的、那微弱却持续的地底污秽能量流。
一股极其微弱、却精准的吸力,再次从眼球金丹散发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贪婪的吞噬,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高效的……攫取!
吸力如同无形的根须,穿透了陈柯的身体,首接扎入了他身下厚厚的、滑腻的苔藓之中!
苔藓猛地一颤!
那些正在汲取地底污秽能量的微小“口器”,仿佛遇到了更高位阶的掠夺者,瞬间被压制、被剥夺!它们辛苦汲取、初步转化的污秽能量流,如同被无形的管道强行抽走,源源不断地注入陈柯的丹田,注入那颗被暗红血丝缠绕的眼球金丹!
眼球金丹如同一个精密的熔炉,竖瞳深处的暗红火星稳定地燃烧着。涌入的污秽能量流,经过这火星冰冷而高效的“淬炼”,其中蕴含的狂暴精神污染和混乱意志被大幅剥离、焚毁!剩余的、相对“纯净”的污秽本源之力,则被迅速吸收,化作一股股冰冷粘稠、却带着奇异活性的能量流,涌向陈柯残破的躯体。
这股被“淬炼”过的污秽能量,如同冰冷的、粘稠的泥浆,所过之处,带来一种诡异的、混合着麻木和轻微刺激的修复感。
它首先涌向了腹部的贯穿伤。
伤口周围灰败的、被腐蚀的组织,在这股冰冷能量的浸润下,如同被冻结般停止了恶化。坏死的部分被缓慢地剥离、溶解。伤口深处,被石片刺伤的组织和经脉,则被这股能量强行“粘合”、“填充”。虽然这“修复”带着一种非人的、污秽的质感,新生的肉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灰色,并且伴随着阵阵阴冷的麻痒,但至少……血止住了!那致命的贯穿伤,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被强行弥合!那块刺入腹部的黑色石片,其表面的暗红纹路在污秽能量的冲刷下越发清晰,仿佛与陈柯新生的血肉产生了某种微弱的连接,半嵌在其中,如同一个怪异的补丁。
紧接着,冰冷粘稠的能量流涌向那条扭曲断裂的右腿。
断骨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如同生锈齿轮强行咬合的摩擦声!断裂的骨骼被这股污秽能量强行包裹、挤压、对合!剧痛依旧,但不再是那种撕裂般的绝望感,而是伴随着一种骨骼被强行“焊接”的沉重钝痛!断裂的筋肉、撕裂的血管,也在被这股冰冷的能量粗暴地“缝合”。新生的组织呈现出灰暗的色泽,皮肤下隐隐透出暗红的血管纹路,整条腿虽然初步恢复了连接,却僵硬、冰冷,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截被污秽强行粘合起来的……朽木!
修复在继续,缓慢而痛苦。眼球金丹如同一个冷酷的工程师,精准地调配着被它淬炼过的污秽能量,修补着这具破烂的容器。每一次修复,都伴随着污秽能量的侵蚀和锁链烈焰残留的灼烧感,如同在伤口上同时泼洒冰水和烙铁。陈柯的身体,正被改造成一个能容纳污秽、又能勉强不被其彻底吞噬的……诡异存在。
就在这时!
嘶…嘶嘶…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穿透了厚厚的污秽苔藓,钻入了陈柯刚刚开始恢复一丝丝感知的耳朵里。
那声音……近了!
就在他藏身的巨大黑石基座之外!
冰冷、僵硬、带着一种非生物的、仿佛鳞片或甲壳刮过硬物的质感!
是清道夫!
玄骨派出的、专门清理“垃圾”和搜寻“异常”的怪物!它们如同宗门阴影里的鬣狗,对血腥、污秽和异常的能量波动有着病态的敏感!
陈柯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刚刚因为修复而稍微聚拢的意识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攫住!
眼球金丹深处,那点暗红火星猛地一跳!冰冷的吸力瞬间收敛!连带着对污秽能量的淬炼和输送也骤然停止!
不能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不能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死死咬住牙关,将脸深深埋进冰冷滑腻的苔藓里,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僵硬得如同真正的尸体,只有那颗被暗红血丝缠绕的眼球金丹,在丹田深处极其缓慢地搏动着,竖瞳中的暗红火星微微摇曳,散发出一层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干扰性的冰冷波动,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试图将他残存的生命气息和污秽能量的痕迹,与周围的环境更深地……“同化”。
嘶嘶…嘶…
摩擦声停在了基座之外,很近很近的地方。
陈柯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麻木、带着纯粹清理欲望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他藏身的这片苔藓区域!那视线并非视觉,更像是一种对污秽和生命残留的“嗅觉”!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汗水混合着苔藓的粘液,从陈柯的额角滑落,冰冷刺骨。断腿和腹部的伤口在修复中断后,剧痛再次清晰地袭来,但他只能死死忍耐。
终于……
嘶嘶…
那令人窒息的摩擦声,似乎带着一丝困惑(如果清道夫有情绪的话),缓缓地……远去了。它没有发现这厚厚苔藓下隐藏的“异常”。
首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浓雾深处,陈柯才如同虚脱般,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劫后余生。
但危机远未解除。清道夫的到来,证明玄骨的搜查并未停止,甚至可能更加严密!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这片苔藓提供的污秽能量和隐蔽性己经暴露在危险边缘!
必须离开!趁着眼球金丹暂时稳定,身体被污秽能量初步修复了最致命的创伤!
活下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再次变得无比清晰。
陈柯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拨开覆盖在身前的厚厚苔藓。冰冷的、带着铁锈尘埃气息的浓雾涌了进来。他先尝试着动了动那条被污秽能量强行“焊接”起来的右腿。
一阵沉重、僵硬、如同锈蚀轴承强行转动的剧痛传来,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嘎吱”声。剧痛依旧钻心,但……能动了!不再是完全拖累的累赘!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够了!能动就行!
左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粗糙的石缝,陈柯开始用尽全力,拖动着这具被污秽强行粘合起来的残破身躯,一点一点地……向苔藓覆盖的缝隙之外挪动!
每一次拖拽,断腿的骨茬摩擦着新生的、灰暗的筋肉组织,腹部的贯穿伤被牵动,那块半嵌的黑色石片边缘渗出暗红的血丝。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经脉中,锁链气息的灼烧感再次清晰起来,眼球金丹的搏动也变得沉重,竖瞳深处的暗红火星微微摇曳,散发出冰冷的警告。
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剩下浓雾深处,那未知的、但必然比这黑石殿附近更“安全”的方向。
他像一条从腐泥中挣扎而出的蚯蚓,拖着僵硬扭曲的右腿,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依靠着仅存的左手和腹部的力量,艰难地、无声地……向前爬行。
身后,在厚厚的苔藓掩盖下,留下了一小片被汲取了过多能量而变得干瘪、灰败的苔藓痕迹,以及几道被拖拽出的、混合着暗红血丝的湿痕,但很快就被翻涌的浓雾所覆盖、吞噬。
浓雾如同巨大的、沉默的棺椁,包裹着他蠕动的身影。
眼球金丹在丹田深处冰冷地搏动,竖瞳中的暗红火星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微弱的光源,指引着方向,也昭示着体内那与污秽和疯狂为伍的……新生。
锈骨,开始在这污秽的道基上,发出第一声艰涩的……初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