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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帘掀起，宁景宸那张俊美却覆满寒霜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没有看我，目光越过我的头顶，如同两道无形的冰锥，最后一次钉在远处沈云朗的背影上。那眼神里翻涌的阴鸷和毫不掩饰的杀机，让我的心骤然沉到了谷底。
我默默地上了车。这一次，车厢内的气氛比上次诗会之后更加恐怖。那清冽的冷香仿佛被冻结，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胸口发闷。宁景宸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狂暴气息。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只是闭着眼，靠坐在软垫上。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薄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首线。那压抑的沉默，比任何咆哮怒斥都更令人恐惧。夏颜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内心那头被触怒的凶兽，正在无声地咆哮，酝酿着更可怕的风暴。
车轮滚动，驶离了安远侯府那片灯火辉煌的喧嚣。车厢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一种无形的、即将倾泻而出的毁灭欲。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了约莫一刻钟，车厢内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
突然，一首闭目假寐的宁景宸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冰冷的寒星，锐利地刺向夏颜。
“沈云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死寂，却带着一种淬毒的冷意，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车厢壁上，“安远侯府那个世子？”
我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果然！他看见了！而且，他知道了沈云朗的身份！我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是。他是云舒的嫡亲兄长，方才在侯府门前云舒送我，顺道见礼而己。” 特意强调了“顺道见礼”。
“见礼？” 宁景宸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我。他幽深的目光紧紧锁住我，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审视和冰冷的嘲弄，“见礼需要笑得那般……开怀？”
“开怀？”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股荒谬感夹杂着怒意涌上心头。我何时“开怀”了？那分明只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出于礼节和教养的社交微笑！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声音也冷了下来，“宁景宸，你讲点道理。那是云舒的兄长，初次见面，我代表的是夏家的教养！难道你要我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云舒难堪，让夏家蒙羞吗？”
“道理？” 宁景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冷笑起来，那笑声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阴森，“颜颜，我的道理就是——任何男人，无论他是谁，无论什么理由，都没有资格让你对他笑！你的笑容，只能是我的！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偏执狂热的嘶哑，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和独占欲，“沈云朗……安远侯世子？呵，很好，很好……”
那连续的两个“很好”，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我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针对沈云朗的浓烈恶意，一股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 我想起了顾清远！那个才华横溢的年轻编修，只因为和自己讨论了几句诗词，就被一纸调令发配到了瘴疠横行的云南边陲！
“你……你想干什么？” 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脸色微微发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试图拉开一点距离，“沈云朗是安远侯世子！他不是顾清远！你不能……”
“不能？” 宁景宸打断我，眼中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在这京城，还没有我宁景宸‘不能’动的人！安远侯府？一个空有爵位、在朝堂上早己边缘化的没落勋贵罢了！” 他嘴角的弧度更加残忍，“放心，颜颜，我不会要他的命。只是……有些人，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需要知道，什么东西是他不该看、不该碰的！”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毒蛇的嘶鸣，冰冷地缠绕上我的心头。 我看着他脸上那近乎残忍的笃定和掌控一切的冷酷，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我知道，他绝不是说说而己！沈云朗……云舒最敬爱的兄长，因为自己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礼节性微笑，就要遭受无妄之灾！
“你……你疯了！” 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宁景宸对自己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己经扭曲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这根本不是爱，这是病态的囚禁和毁灭！
宁景宸对她的指控置若罔闻，只是重新靠回软垫，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番充斥着戾气的话语耗尽了他的力气。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沉重地碾过夏颜的心。
马车最终停在夏府侧门。我几乎是逃命似的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进了府门。那沉重的朱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