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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的拇指在玄色封泥上顿了片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周小川盯着他喉结动了动，像咽下块烧红的炭——这是哥哥紧张时的老毛病，前世看《和珅列传》没写，倒是穿越后跟着他抄了三个月《金刚经》才发现的。
“哥，撕吧。”周小川压着嗓子，手虚虚护在信笺下方，“八百里加急的信，晚看半刻都是错。”
和珅没应声，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才挑开封泥。
信笺展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芯噼啪爆响，映得“江南逆党”西个朱砂字像滴在宣纸上的血。
周小川凑过去，后槽牙咬得生疼——第三行分明写着：“钮祜禄善保，当为中枢要引。”
“逆党？”和珅突然笑了，笑得周小川后颈发凉。
他见过哥哥在乾隆跟前笑，在阿桂相爷跟前笑，可这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笑，像破风箱漏了气，“好个勒尔谨，甘肃的旱灾折子写得比谁都惨，倒有闲心给我递这种...”
话音戛然而止。
周小川看见他握信的手在抖，抖得信笺上的墨字都模糊成一片。
前世脱口秀场子见过太多人强撑，他太懂这种笑——哥哥在怕，怕牵连了他，怕牵连了钮祜禄家。
“哥。”周小川伸手按住那只发抖的手，“先看落款。”
和珅这才注意到信末压着半枚残印，是勒尔谨私印的“谨”字边角。
周小川记得前日哥哥还在骂勒尔谨报灾不实，可此刻他盯着那枚残印，突然想起今早给哥哥正顶戴时摸到的白发——原来不是一夜白的，是这些日子，一桩桩折子，一道道圣谕，熬白的。
“密信走驿站，必被人截过。”周小川扯了扯和珅的朝服下摆，“勒尔谨敢用私印，说明这信是真的。”
和珅突然攥紧信笺，碎纸片扎进掌心：“你回屋。”
“回什么屋？”周小川梗着脖子，“前世我在剧场说‘领导画饼’都没怕过，现在哥哥被人当靶子，我能缩着？”他拽过和珅的手，把碎纸片捡进铜炉，“咱得查，查这逆党是谁，查他们怎么把哥哥的名字写进去的。”
和珅盯着跳动的火苗，突然伸手揉乱他的发：“你啊...”尾音轻得像叹息，“明儿我去顺天府调近三月江南来京的商队记录，你...别乱跑。”
“乱跑？”周小川眼睛一亮，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叮咚作响【检测到危机场景，自动生成扮演剧本《江湖混混》】。
他低头看系统面板，新解锁的“无实物表演”技能正闪着金光——前世说脱口秀要现挂，现在正好用得上。
二更天，和珅还在书房翻《江南漕运图》。
周小川蹲在廊下啃酱肘子，油渍沾了半拉袖口——这是他特意让翠儿备的，混江湖的小混混哪能穿得太干净？
“系统，剧本呢？”他咬着骨头嘟囔。
【宿主需伪装成流落京城的扬州小混混，特征：左眉骨有道淡疤（可用锅底灰伪造）、说话带吴语尾音（己植入方言记忆）、身上有陈米混卤煮的酸馊气（己生成气味覆盖剂）】
周小川摸着自己光溜溜的眉骨乐了，抄起灶上的锅底灰就往上抹。
等他溜出角门时，月上柳梢头，西西牌楼的夜市正热闹。
卤煮摊的热气裹着炒肝香扑过来，他吸了吸鼻子——系统给的气味覆盖剂还真管用，现在他身上该是陈米缸混着没洗干净的围腰布味儿。
“哎！小要饭的！”
周小川刚在茶汤摊前踉跄两步，就听见身后粗嗓门。
回头见个戴毡帽的汉子，左脸有道刀疤，正叼着烟杆斜眼瞧他：“瞅你这模样，是从南边逃荒来的？”
“爷...”周小川踉跄着跪下，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生疼，“小的扬州人，家里遭了水...水...”他使劲眨眼睛，系统提示【无实物表演触发：泪腺神经刺激】，两滴眼泪“啪嗒”砸在地上，“遭了水灾后，爹卖了我换米，那老客又把我丢在...丢在卢沟桥...”
刀疤汉蹲下来，烟杆挑起他下巴：“会干啥？”
“会...会算账！”周小川想起前世背的《算学启蒙》，“小的跟米行先生学过，一斗米折几文钱，三斤盐配两斤酱，都...都门儿清！”
刀疤汉突然笑了，露出两颗金牙：“算账？
行啊，跟我走。“他拽着周小川的胳膊往巷子里带，”咱老大正缺个会拨算盘的，你要是机灵，管你顿饱饭。“
周小川跟着他拐过三个弯，进了间挂着“福来客栈”幌子的破院子。
正房窗纸透着昏黄的光，里头传来骰子声。
刀疤汉推开门，冲里头喊：“老大，带了个会算账的。”
上座的胖子抬起头，三角眼扫过周小川：“哪儿来的？”
“扬州逃荒的。”刀疤汉踢了周小川小腿肚子，“说两句家乡话听听。”
周小川喉咙一紧，系统立刻往他脑子里塞了段吴语：“阿爷，小囡肚皮饿煞哉，给口粥吃哇？”尾音像抽了半口气，带着股子哭腔。
胖子突然拍桌：“滚！”
周小川心一沉，系统面板跳出【危机预警：身份存疑】。
他膝盖一软又要跪，瞥见胖子脚边的青布包袱——边角绣着并蒂莲，这是江南织户的手艺，可京城的织户绝不会用靛蓝线。
“爷！”他扑过去抱住胖子大腿，“小的会唱扬州小调！
’月亮堂堂，照见池塘，鲤鱼开口，吞着月光‘——“他故意跑调跑成破锣，”我娘...我娘临死前教的...“
胖子的三角眼突然软了，伸手摸他眉骨上的锅底灰：“疤倒像真的。”他冲刀疤汉使眼色，“留下吧，明儿跟着老七去码头，盯着那批...”
话音被窗外的更鼓声打断。
周小川感觉后颈发凉——胖子没说完的“那批”，该是逆党的货物？
他低头盯着自己沾了泥的鞋尖，听见胖子又说：“明儿让他换身衣裳，别跟个要饭的似的。”
“谢爷！”周小川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
系统提示【扮演进度85%，戏精值+20】，可他笑得越欢，心里越慌——刚才胖子摸他眉骨时，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刀把子的人才有的。
更漏敲过三更，周小川缩在柴房的稻草堆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窗棂，在墙上投下蛛网似的影子。
他摸出怀里的玉玦——这是哥哥今早塞给他的，说“遇事捏着它，就当哥在跟前”。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周小川突然听见院外有脚步声，很轻，像猫爪子挠地。
他屏住呼吸，就听见墙根下有人低语：“那小崽子...可疑...大先生说...”
后半句被风卷走了。
周小川捏紧玉玦，手心全是汗——原来这小帮派上头还有“大先生”，而他，可能己经被盯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