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她拧了块热毛巾,小心地擦拭着时晏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近距离观察,她发现他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即使病容憔悴,也难掩五官的深邃和轮廓的刚毅。
只是眉宇间紧锁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挥之不去的警惕,即使在昏迷中。
“水…”时晏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呓语。
祁安连忙用棉签蘸了温水,轻轻他的嘴唇。
就在棉签触碰他嘴唇的瞬间,时晏紧闭的眼睛猛地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初醒的迷茫瞬间被一种鹰隼般的锐利和冰冷取代,如同沉睡的猛兽骤然苏醒,带着对陌生环境的绝对警惕和审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扫过简陋的房间、打瞌睡的看守,最后精准地、带着巨大的压迫感,锁定了近在咫尺的祁安!
祁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眼神里的漠然和审视,让她瞬间想起了防空洞里那个濒死搏杀的身影!
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而是迎着他的目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飞快地用英语说道:
“Don’t move. You are safe for now. Guards outside. o pass their checks. you uand me?” (别动。你现在暂时安全。外面有守卫。需要通过他们的盘查。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时晏锐利的瞳孔猛地一缩,冰冷的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盯着祁安,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清澈见底,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熟悉感?
尤其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祁安正在收回的左手手腕——那个淡粉色的月牙胎记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掠过心底。
他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动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但祁安捕捉到了!
他懂英语!而且,他对她的胎记有反应!
巨大的希望如同暖流,瞬间冲淡了祁安心中的寒意。
她强压下激动,继续用英语低语,语速很快:“Good. Listen carefully. They suspect you. They will question your identity. You need a cover story. Basiglish responses. I will teach you. Repeat after me, silently.” (很好。仔细听。他们怀疑你。他们会盘问你的身份。你需要一个掩护的身份。基本的英语回答。我会教你。跟着我默念。)
她一边假装继续用毛巾擦拭时晏的手臂,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开始教授最简单的英语短句:
“My name is Shi Yan.” (我的名字是时晏。) ——她先确认他的名字。
“I am a scholar… studying a ese literature.” (我是一名学者…研究中国古代文学。) ——这是她能想到的,在这个年代相对安全、又能解释他为何出现在厂区废墟(考察古迹?)的身份。
“I was attacked by robbers.” (我遭到了强盗袭击。) ——解释伤势。
“I need medical help.” (我需要医疗帮助。)
每一个短句,她都重复两到三遍,发音清晰缓慢。
时晏紧闭着双眼,眉头微蹙,似乎在忍受着伤口的疼痛,又似乎在极其专注地倾听和记忆。
祁安说完,停顿了几秒,然后用英语低声问:“ you repeat?” (你能重复吗?)
时晏没有睁眼,嘴唇却极其轻微地蠕动起来,无声地、却异常准确地复述着祁安刚才教的每一个短句!
发音虽然带着一丝生涩和虚弱,但语法和词汇竟分毫不差!
祁安心中剧震!
这绝不是初学者能做到的!
他不仅懂英语,而且语言天赋极高,记忆力更是惊人,仅仅听了一遍,就能完全复述!
这再次印证了他绝非普通人!
“Good. Very good.” 祁安压抑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教授了几个关键问题可能的回答,比如来自哪里(可以说一个偏远省份的小县城),为什么来这里(学术考察),有没有同伴(失散了)等等。
时晏都一一默记,复述无误。
教完基本的应对,祁安稍稍松了口气。
有了这套说辞,至少能应付刘胖子那种不学无术的盘查。
她看着时晏依旧苍白虚弱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摸出那本薄薄的《俄汉小词典》和一根粉笔头,声音压得更低:
“This is a Russian-ese diary. Basic words. If you feel strong enough later… look at it. Might be useful.” (这是一本俄汉词典。基础词汇。如果你感觉好些了…看看。可能有用。)
她将词典和粉笔头悄悄塞进了时晏盖着的军大衣内侧口袋。
时晏的眼睫再次颤动了一下,依旧没有睁眼,但祁安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这是一种无声的信任传递。
做完这一切,祁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西肢。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时晏枕边。
那里放着保卫科从时晏身上搜出的、除了笔记本(己被锁进保险柜)之外的所有零碎物品:一个空的军用水壶,几枚零散的钱票,还有半块用油纸包裹着的、啃了一半的军用压缩饼干。
而在那半块压缩饼干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支笔尖有些歪斜的铅笔头?
祁安的心猛地一跳!铅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