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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夜晚，静谧得让人有些心慌。秦府深处那间隐秘的密室里，烛火被一阵风箱般呼啸的气流吹得剧烈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肆意晃动，将室内三个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宛如鬼魅。
花族长那枯瘦如柴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张《大乾日报》，报纸上“辩论栏”中“氏族特权该不该废”的文字，被他愤怒地戳出了一个洞。“秦相，”他的声音犹如砂纸摩擦，粗糙而刺耳，“你瞧瞧这‘奇思阁’，分明就是在刨咱们氏族的根基！他们搞出什么稻草造纸，这下可好，寒门子弟都买得起书了；还有这报纸上连载的那些‘侠客反权贵’的故事，老百姓的心呐，全被他们勾走了！再这么任由钱不凡折腾下去，不出三年，恐怕国子监的那些门生，都得去给那些泥腿子当先生了！”
秦奎端坐在那里，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动，茶沫在杯沿聚了又散。他眼底的狠戾深深藏在那一道道皱纹之中，指尖下意识地在杯沿轻轻敲击，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花族长，你着什么急？”他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阴冷，“这钱不凡，比他爹还要难缠几分。想当年，他爹妄图推行‘均田制’，不也被咱们联手给扳倒了吗？如今他鼓捣这些所谓的‘奇技淫巧’，不过是换了个法子来动摇国本罢了。”说到这里，他猛地一顿，将茶杯重重地磕在案几上，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此子，绝不能留！”
坐在末位的王忠公公慢悠悠地捻着手中的佛珠，那绿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随后尖着嗓子说道：“秦相，您先消消气。陛下最近可没少召见钱不凡，就在昨日，陛下还夸赞‘钱先生的造纸术，比开疆拓土还重要’呢。这个时候要是动他，恐怕会引火烧身呐。”他轻轻一笑，声音中透着一股阴柔之气，“老奴倒是觉得，对付这种聪明人，得使软刀子，慢慢来。”
花族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的疑惑：“软刀子？他的纸坊、报坊、盐场，哪一处不是有公主的人严密看守着。硬抢都不成，这软刀子又能有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王公公手中的佛珠转得愈发快速，“他不是一心要造纸吗？那咱们就设法让南乡的佃户把稻草全都烧了，就说‘稻草要用来肥田’，我倒要看看，没了稻草，他还能用什么造纸；他的报纸不是喜欢刊登‘民生’之事吗？咱们就让花家的门生写匿名信，诬陷他‘私通北蒙，借报纸传递军情’，陛下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还有他那眼睛，听说岳卓不群的药就快起效了？正巧，老奴在太医院也有些门道，倒是可以‘不小心’给他换一味药……”
秦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微微点头道：“烧稻草、造谣言、换药……王公公这几招，够阴毒，也够狠辣。”说着，他转头看向花族长，“花家在南乡的势力最为庞大，这烧稻草的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匿名信的事儿，让你的门生去写，注意笔迹得模仿北蒙人的；至于换药……”
“老奴来安排便是。”王公公笑得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太医院的李院判，向来是秦相的心腹，这点小事，他定能办得干净利落。”
此时，烛火“噼啪”一声爆响，短暂地照亮了三人脸上那充满算计的神情。他们三人虽各怀鬼胎——秦奎一心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势，花族长则竭力守护氏族的利益，王公公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在宫中的恩宠——但此刻，对付钱不凡却成了他们唯一的共识。
“记住，”秦奎最后沉声叮嘱道，“整个过程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钱不凡若是死了，得让人觉得他是病死的，或者是遭遇了意外，绝不能让人察觉到与咱们有关。只要‘奇思阁’倒了，长公主没了钱不凡这个左膀右臂，她那皇太女的位置，自然也就坐不稳了。”
花族长起身告辞时，偷偷将一张南乡佃户的名册藏进了袖中；王公公离开时，指尖不经意间沾了点太医院的药粉；而秦奎则独自留在密室里，盯着烛火映照在《大乾日报》上的光影，死死地将“钱不凡”三个字盯得仿佛发绿，那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夜风吹过秦府的高墙，带着丝丝寒意，仿佛也裹挟着这场阴谋的阴森气息。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密室顶上的横梁之上，梅女正屏气凝神，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气得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随后，她转身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奇思阁”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西十八章 暗流涌，初设防
“奇思阁”内，灯火依旧通明。钱不凡正专注地看着赵虎刚刚送来的边关布防图，试图从中找出应对北蒙和北莽的最佳策略。忽然，他敏锐地听到院墙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那熟悉的身法，他一听便知是梅女，只是此刻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有余，透着一股急切之意。
“先生，大事不好了。”梅女猛地推门而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什么人听见，“秦奎、花族长和王忠公公三人在秦府密室秘密会面，他们谋划着要烧光南乡的稻草，诬陷您私通北蒙，还打算换掉岳神医给您配的药。”
“什么？”林婉儿手中的药碗“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换药？他们竟然想害先生的眼睛？”
钱不凡却显得异常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的指尖在布防图上轻轻点了点，缓缓说道：“意料之中啊。他们对付不了公主，就只能拿我开刀了。烧稻草、造谣言、换药……这几招倒是首击要害，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
“那该怎么办？”李猛气得握紧了刀柄，眼中怒火燃烧，“我现在就带人去南乡守着，看谁敢动一根稻草，我就砍了他的手！”
“不用。”钱不凡轻轻摇头，神色镇定自若，“烧稻草？南乡的稻草烧了又何妨，咱们还有麦秆，还有破渔网。王铁蛋早就做过试验，用这些材料造出来的纸，质地更加坚韧；至于造谣言，这也不难应对。让苏文在报纸上刊登一篇《北蒙密探潜入京都，妄图伪造书信》，先把这潭水搅浑，然后再让赵虎‘恰巧’抓到一个北蒙细作，逼他招供是‘受氏族指使’；至于换药……”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林婉儿，眼神中透着温和与坚定：“从今日起，所有的药，都由你亲自去岳神医那里取。取回来之后，让木兰仔细验毒——她在边关见识过百种毒草，这方面绝不会出错。”
林婉儿用力地点点头，眼眶早己通红，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然：“先生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钱不凡又对梅女说道：“你去告诉公主，让暗卫密切盯紧太医院的李院判，还有花家在南乡的管事。只要他们一有行动，咱们就‘恰巧’有相应的对策，让他们明白，想要算计我钱不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梅女领命匆匆离去，李猛还是有些不放心，挠了挠头说道：“先生，要不我带几个人守在您门外吧，万一他们狗急跳墙……”
钱不凡微微一笑，指着窗外那明亮的月亮说道：“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他们想在暗处耍些阴谋诡计，那咱们就在明处坦然接招。他们烧稻草，咱们就趁机教百姓‘稻草造纸能换钱’，让他们想烧都舍不得烧；他们造谣言，咱们就通过报纸把真相公之于众，让老百姓自己去分辨是非；他们想害我的眼睛……”
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眼睑，那里正逐渐透出光亮，仿佛在昭示着重见光明的希望，“这双眼睛，是婉儿一针一针，历经无数次针灸才慢慢好转的；是岳神医一味药接着一味药，精心煨制回来的；更是为了亲眼见证这大乾的好日子才逐渐明亮起来的，岂是几个小人的阴谋就能阻挡得了的？”
烛火在案几上欢快地跳动着，映照着他平静而坚毅的侧脸。林婉儿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觉得，那些扑面而来的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如同孩童的把戏般幼稚可笑——因为他的根基深深地扎在民心之中，而民心，无疑是这世上最坚硬的铠甲。
夜，渐渐深了。“奇思阁”的灯火却依旧明亮如昼。钱不凡继续伏案修改《天龙八部》的新章节，笔尖在纸面上划过，留下“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墨色淋漓，仿佛在预示着：这场笔尖与阴谋的激烈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而他，己然准备好了最锋利的笔，以及最坚实的盾，去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