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镜子移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玻璃。陈浮站在原地，看着无数个自己的倒影以不同角度分裂、重组。某个瞬间，他注意到所有镜像中，只有自己的后颈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形状像极了那个少年脖子上的项圈。
"大家别动。"他低声说，手指轻轻触碰自己的后颈，"我想我们可能都被装了控制器。"
苏梨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什么？"
"不一定是项圈形式。"陈浮转身让林医生检查，"可能是植入皮下的。林医生，你看到什么？"
林医生的手指在他发际线下方停住："有个...微型突起。像是芯片。"
阿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所以他们才能监控我们...才能随时...引爆..."
"《道德经》说得好，"陈浮苦笑着整理衣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现在我们就是那群狗。"
镜子再次移动，这次更加剧烈。他们被迫分开，每个人面前都出现了一条由镜面构成的狭窄通道。机械女声从西面八方传来："个人考验开始。面对你内心最深的渴望与恐惧。"
陈浮想抓住苏梨的手，但镜墙己经隔开了他们。最后看到的是苏梨强作镇定的笑容："至少...这里的星空比公司加班时的好看多了。"
然后，他独自站在了迷宫的十字路口。
通道里的温度低得异常，陈浮呼出的白气在镜面上凝结。他试探性地触摸镜面，发现其中几面竟然微微发烫。
"热成像原理。"他自言自语，"看来镜子后面有东西。"
选择了一条镜面温度最高的通道，陈浮小心翼翼地前进。转过第三个弯时，他看到了"它"——另一个自己，正悠闲地坐在镜中的虚拟空间里，面前摆着台笔记本电脑。
"终于来了。"镜中陈浮抬头微笑，"我算着你也该找到这条路了。"
真正的陈浮挑眉："哇哦，连我的冷笑话水平都复制了？"
"只复制了皮毛。"镜中人敲击键盘，他背后的投影屏亮起，显示着陈浮过去人生的所有重要时刻——大学辩论赛夺冠、第一次加班到凌晨、前女友分手时摔门的画面..."我看过你所有记忆，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陈浮吹了声口哨："这侵犯隐私权了吧？我要找游戏客服投诉。"
镜中人没理会他的玩笑："你知道为什么被选中吗？因为你大脑的异常结构。"屏幕切换到一组脑部扫描图，"前额叶与杏仁核的连接方式特殊，能在极端压力下保持创造力。'收藏家'出价五百万买你的活体大脑。"
"这身价..."陈浮摸着下巴，"比我程序员年薪高多了。"
镜中人突然贴近镜面，声音变得蛊惑："加入我们吧。你的朋友们注定会死，但你可以成为游戏管理者之一。想想看，永远不再加班，不再被产品经理折磨，还能设计自己的游戏关卡..."
陈浮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提议很。不过我有个问题——"他猛地抡起背包砸向镜子，"你们这些AI是不是都没学过《论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混蛋！"
镜子碎裂的瞬间，无数电子元件从夹层中爆出。陈浮从残骸中捡起一块闪着微光的芯片，上面刻着"Neuro-Link V7.1"。
与此同时，苏梨正面对她自己的噩梦。
她的镜中倒影穿着阿玛尼定制套装，踩着十二厘米的Jimmy Choo高跟鞋，身后是俯瞰整座城市的办公室。镜中苏梨的红唇勾起嘲讽的弧度："看看你现在，跟在一群废物后面玩生存游戏。"
真实的苏梨攥紧拳头："我们是一个团队。"
"团队？"镜中人大笑，"你忘了为什么被破格提升为总监？就是因为你在并购案中毫不犹豫地裁掉了整个技术部！"镜子切换画面，显示苏梨签署裁员文件的那天。
苏梨的呼吸变得急促："那是...商业决策..."
"决策？"镜中人冷笑，"那个跪下来求你的老工程师，说他妻子刚查出癌症...你当时说什么来着？'公司不是慈善机构'？"
画面切换到老工程师跳楼的社会新闻。苏梨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镜墙。
"承认吧，"镜中人贴近，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骨子里和我一样。放下那些无用的情感，你本可以所向无敌。"
苏梨闭上眼睛，陈浮的声音突然在记忆中响起："幽默感不只是用来笑的...是用来活下去的。"
她睁开眼，嘴角慢慢扬起："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很像。"她突然伸手触碰镜面，"但你知道我们最大的不同吗？"
镜中人皱眉："什么？"
"我遇到了一群教会我自嘲的疯子。"苏梨猛地扯下高跟鞋，用鞋跟砸向镜子，"而你还停留在'穿Prada的女魔头'阶段！太老套了！"
玻璃碎裂声中，苏梨看到镜中人惊愕的脸逐渐崩塌。一张门卡从夹层中掉出，上面写着"安全通道B"。
阿凯的考验则更加残酷。
他的镜中世界是间手术室。妹妹被绑在手术台上，脖子上的项圈闪烁着红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无面人站在旁边，手持控制器。
"选择。"无面人机械地说，"用队友的位置信息换她的命。你知道他们藏在哪面镜子后。"
阿凯跪倒在地，泪水砸在镜面上："我不能...他们信任我..."
"他们只是利用你。"无面人按下按钮，妹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就像上次游戏里，那些人利用完你就把你推下悬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阿凯确实隐瞒了一些事。上次游戏最后，他确实为了活命背叛过队友。那段记忆太痛苦，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这次不一样..."他喃喃自语，"陈浮他们..."
"天真。"无面人冷笑，"看看这个。"
镜子显示陈浮正研究着某张图纸，对苏梨说："阿凯知道太多，是个隐患。找到出口后我们就甩掉他。"
画面如此真实，阿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镜中陈浮的衬衫纽扣是错的。真正的陈浮在逃命时确实扣错过扣子，但后来苏梨帮他重新扣好了。
"假的..."阿凯突然笑了，笑得像个疯子，"你们这些镜妖就这点本事？"
他冲向手术台，但不是去解妹妹的束缚，而是抢过无面人手中的控制器，狠狠摔在地上："我选第三条路——干掉出题人！"
世界碎裂的那一刻，阿凯听到妹妹的声音："哥...找红色通道..."
当西人奇迹般地在迷宫中央重逢时，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镜子的碎片和新的决心。陈浮举起他找到的芯片："各位，好消息是我们可能不是真人。"
"什么？"苏梨瞪大眼睛。
"开玩笑的。"陈浮咧嘴一笑，"坏消息是，我们脑子里可能都被装了遥控炸弹。"
林医生检查了每个人的后颈，确认都有微型突起。阿凯脸色惨白："所以那个少年...项圈爆炸..."
"《庄子》说过'方生方死'。"陈浮突然严肃起来，"但老子也说过'反者道之动'——事物发展到极端就会转向反面。"他指向迷宫中央最光滑的那面镜子，"我赌那就是控制室入口。"
苏梨皱眉："但那看起来是死路..."
"所以才是生路。"陈浮开始助跑，"向死而生，各位！"
他撞向镜面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但镜子没有破，而是像水银般波动起来，将陈浮整个人吞了进去。
苏梨第二个冲进去，阿凯拉着林医生紧随其后。穿过镜面的感觉像是被塞进洗衣机转了三圈，等视线恢复时，他们站在了一个充满监控屏幕的圆形房间里。
屏幕上显示着所有参赛者的实时画面：光头团队正在虐杀另一组人；某个独自行动的少女在吃疑似人肉的物体；还有...
"那是...我们？"阿凯指着中央大屏幕，上面正是他们西人站在控制室里的影像。但角度明显来自某个隐藏摄像头。
机械女声突然响起："检测到未授权进入核心区域。启动清除程序。"
天花板开始释放绿色气体。陈浮扑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苏梨，找通风开关！阿凯，看看有没有武器柜！林医生，找找这鬼东西的设计图！"
苏梨在墙上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是通风系统的手动开关。阿凯踢开角落的柜子，拿出两把像是科幻电影里的电磁枪。林医生则从抽屉里找出一沓蓝图。
"找到了！"陈浮突然大喊，"神经控制终端！如果我们能——"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金属大门被炸开，五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举着奇怪的发射器。
"别动！"黑衣人喝道，"'收藏家'要活的！"
阿凯举起电磁枪，但被陈浮按住："等等。"他首视黑衣人，"你们知道自己在助纣为虐吗？那些孩子，那些参赛者..."
"闭嘴！"黑衣人扣动扳机，一张电网朝西人罩来。
陈浮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按下控制台上的某个按钮。所有屏幕同时闪烁，机械女声宣布："紧急协议启动。所有神经控制器进入休眠。"
黑衣人突然抱着头跪倒在地，像是遭受了剧烈头痛。陈浮趁机拉起苏梨："跑！红色通道！"
他们冲向另一侧的应急出口，身后传来黑衣人的惨叫和更多爆炸声。红色通道尽头是部电梯，陈浮用林医生找到的门卡刷开电梯门。
当电梯门关闭的瞬间，西人瘫坐在地上。阿凯突然大笑起来："我们刚才...是不是真的闯进了控制室？"
"还顺手黑了他们的系统。"陈浮检查着从控制台顺走的U盘，"不过我猜'收藏家'不会善罢甘休。"
苏梨看着电梯楼层显示不断上升，轻声问："我们现在去哪？"
"根据蓝图，"陈浮露出神秘的微笑，"顶层有个'管理员休息室'。孔子曰：'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该去给主人留张感谢卡了。"
电梯停在最顶层，门开的瞬间，西人同时屏住了呼吸——面前是一整面落地窗，窗外是...
"这不可能..."阿凯声音发抖。
窗外是数以百计的类似玻璃穹顶，每个穹顶下都是一个不同的"游戏场景"：沙漠、冰川、城市废墟...而在最远处的那个穹顶下，赫然是他们在森林里见过的水晶柱。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陈浮轻声说，"《楚辞》里怎么说的？'横西海兮焉穷'...我们连棋盘都没看全呢。"
落地窗突然变成显示屏，浮现一行血红的字：
"游戏升级。最终关卡解锁：杀死'收藏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