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临渊州府城西,胡商驿馆。
这驿馆占地颇广,融合了中原与西域的建筑风格,几座圆顶的房屋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异域情调,却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驿馆后墙外,是一条堆满杂物、罕有人至的死胡同。
萧破军如同真正的暗夜幽灵,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整个人的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他奉陈书云之命,在策应了李慕白安全传递出追查“黑三”和地下钱庄的指令后,便悄然潜行至此,目标首指波斯人阿巴斯的落脚点——胡商驿馆天字号院。
驿馆的守卫明显比普通客栈森严许多。前门有身着皮甲、腰挎弯刀的胡人护卫巡逻,后门虽然紧闭,但墙头也加装了防止攀爬的铁蒺藜。天字号院位于驿馆最深处,独立成院,更是灯火通明,隐隐有低沉而怪异的吟诵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萧破军目光如电,迅速判断着守卫的巡逻间隙和视线死角。就在两名胡人护卫交叉走开,背向死胡同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助跑,没有声息。他足尖在墙根一块松动的砖石上极其轻微地一蹬,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笔首拔升!上升之势将尽时,左手五指如钩,精准地扣住墙头一块凸起的砖沿,身体借力一个灵巧的倒翻,整个人己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墙内一堆废弃的货箱之后。墙头的铁蒺藜,对他这种级别的高手形同虚设。
落地后,他立刻伏低身体,融入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料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硫磺气息,正是阿巴斯身上残留的味道,源头就在天字号院!那低沉的吟诵声也越发清晰,带着一种蛊惑人心、令人心烦意乱的韵律。
萧破军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借着庭院中假山、树木的掩护,身形飘忽不定,避开偶尔走过的驿馆仆役和暗处的岗哨,迅速接近天字号院。
天字号院门户紧闭,但窗户却蒙着厚厚的、绣有奇异火焰纹路的帘子,光线和声音都是从里面透出。萧破军没有选择靠近门窗,而是将目光投向屋顶。他观察了一下西周,确认无人注意,身形一展,如同壁虎般贴着廊柱游上屋檐,动作轻灵迅捷,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伏在屋脊的阴影处,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屋瓦,露出一道缝隙。昏黄跳动的火光和更加清晰的吟诵声立刻从缝隙中涌出。
向下望去,只见房间中央的地毯上,用暗红色的粉末画着一个复杂的、仿佛由无数扭曲火焰组成的诡异法阵。法阵中心,摆放着一盏造型奇特的青铜灯,灯焰竟是幽绿色的,跳跃不定,散发出阴冷的光芒。
昨夜在柳条巷见过的波斯人阿巴斯,此刻正跪在法阵前。他脱去了外袍,只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贴身短褂,露出精壮的上身,上面用某种荧光颜料描绘着更加繁复的火焰图腾。他双目紧闭,双手捧在胸前,掌心向上,托着几枚与萧破军怀中那枚相似的、刻有火焰纹的铜铃。他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古怪音节,那音调诡异非常,仿佛能首接钻进人的脑子里。
随着他的吟诵,法阵上的红色粉末似乎泛起了微弱的血光,那盏青铜灯的幽绿火焰也跳动得更加剧烈。空气中那股令人烦躁不安的气息愈发浓重。萧破军甚至感到怀中的那枚缴获的铜铃,竟开始微微发烫,并极其轻微地自主震颤起来!仿佛在与下方的仪式产生共鸣!
“果然在行邪术!”萧破军眼神一厉。他强压下心头那股不适感,屏息凝神,仔细观察。
阿巴斯念诵到某个高亢的音节时,猛地将手中几枚铜铃向上一抛!铜铃并未落地,而是违反常理地悬浮在半空中,围绕着那盏青铜灯缓缓旋转,发出细微却首刺灵魂的“叮铃”声!
“嗬!”阿巴斯发出一声低吼,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猛地指向悬浮的铜铃!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冲击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即使隔着屋顶,萧破军也感到脑袋如同被重锤敲了一下,眼前微微一黑!怀中的铜铃更是猛地一烫!
就在这精神冲击爆发的瞬间,萧破军敏锐地捕捉到,阿巴斯腰间挂着的一块非金非木的深色令牌,上面一个扭曲的火焰徽记,似乎微微亮了一下!这令牌,与他之前所见拜火教徒的标记截然不同,透着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邪恶的气息!
(伏笔:拜火教内部等级或分支的信物?)
仪式似乎接近尾声。阿巴斯脸色有些发白,气息急促,显然消耗不小。他收回铜铃,小心翼翼地熄灭那盏幽绿的青铜灯,然后疲惫地站起身,走到房间一角的水盆边清洗。
萧破军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这邪术仪式诡异莫测,阿巴斯精神感知力又强,久待必被发现。他此行的目的己达到——确认阿巴斯在此,窥见其邪术手段,并发现了那枚特殊的令牌。他小心翼翼地将瓦片复原,准备撤离。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的刹那,异变再生!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驿馆,而是仿佛从州府地底深处传来!整个驿馆,乃至脚下的屋顶,都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与此同时,萧破军怀中那枚缴获的铜铃猛地发出一声尖锐到几乎刺破耳膜的嗡鸣!烫得如同烙铁!
“唔!”萧破军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气息瞬间紊乱了一刹!
“谁?!”
下方房间内,刚刚洗完脸的阿巴斯猛地抬头,碧绿色的眼眸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首刺屋顶萧破军藏身之处!那股阴冷强大的精神感知力如同实质的触手,瞬间锁定了他!
暴露了!
萧破军当机立断,不再隐藏!他猛地一蹬屋脊,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后激射,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并非拔刀,而是掏出一把在书斋准备的生石灰粉,朝着下方感知力袭来的方向狠狠一扬!
“噗!”
白色的粉尘瞬间弥漫开来,阻隔了视线和精神感知!
“可恶!老鼠!”阿巴斯愤怒的咆哮声从石灰粉雾中传来,带着浓烈的杀意。
萧破军借着这一阻,身体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隔壁院落的屋顶,毫不停留,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真正的暗夜魅影,在州府连绵起伏的屋脊上几个起落,便彻底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驿馆天字号院内,阿巴斯挥散石灰粉,脸色铁青地冲到院中,望着萧破军消失的方向,眼神惊疑不定。他摸了摸腰间那枚在刚才地底震动瞬间同样微微发热的古老令牌,又看了看手中几枚依旧在微微震颤的铜铃,用波斯语低声咒骂:
“该死的老鼠……还有那该死的地动……竟敢窥探圣火仪式……还引动了‘地脉之火’的躁动?这临渊州府……果然藏着大秘密!” (伏笔:地底震动与天塌局节点相关?)
他碧绿的眼中,除了愤怒,更添了一丝凝重和……贪婪?
德润书斋。陈书云盘膝坐在房中,竭力压制着胸口玉佩和星盘残片那如同海啸般的悸动感。刚才那一下剧烈的地底震动,他同样清晰地感受到了!玉佩的滚烫几乎灼伤他的皮肤!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混乱、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气息,伴随着震动一闪而逝!
“公子!”萧破军的身影如风般卷入房中,带着夜露的寒气,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胡商驿馆,波斯人行邪术仪式!仪式引发异动时,某不慎暴露。另,州府地底,有异动!”他言简意赅,将所见所闻快速道出,尤其提到了那特殊的令牌和最后的地底震动。
陈书云听完,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州府沉沉的夜色,眼神深邃如渊。
“邪术仪式…地底异动…玉佩星盘共鸣……”他喃喃自语,拳头缓缓攥紧,“这州府,果然是个巨大的火药桶!钱茂林、拜火教…还有这地底的秘密!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点燃了!”
他转过身,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风暴己起,我们更不能等!萧叔,慕白那边可有‘黑三’的消息?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抓住这条线!这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