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逐渐透出一丝灰蒙蒙的鱼肚白。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慢慢显现。
“心,天亮了。”李哲轻轻唤醒意识模糊的童心,“感觉怎么样?能走吗?”
童心挣扎着坐起来,身体依旧虚弱无力,锁骨下的烙印冰冷刺骨,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她。“能。”她声音沙哑,但眼神坚定。
李哲找出自己最宽大的外套给童心穿上,尽量遮住她脖颈的伤痕和锁骨下可能透出的印记轮廓。他自己也穿上高领的毛衣,遮住了手腕。两人简单洗漱,李哲煮了速食粥,强迫童心喝下一些补充体力。
出门前,李哲深吸一口气,从厨房的刀具架上抽出一把最厚实锋利的剁骨刀,用报纸仔细包裹好,塞进一个不起眼的旧背包里。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报纸传来,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以防万一。”他看着童心惊愕的眼神,沉声说道。
童心默默点头,没有反对。经历过祠堂和昨夜的恐怖,任何一点可能的防御都显得弥足珍贵。她也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把沾染着父亲心头血的骨刃,她最终没有勇气带回李哲家,留在了自己那辆破旧的车里。此刻,她竟有些后悔。
两人走出公寓楼。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街道上行人车辆开始增多。平凡的世界重新展现在眼前,但在童心和李哲眼中,一切都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和潜在的威胁。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路人,都让他们神经紧绷;每一辆驶过的汽车,都让他们疑神疑鬼。
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市图书馆的地址。
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李哲紧握着背包里那把刀的刀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童心则蜷缩在座椅角落,闭着眼睛,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恐惧和烙印带来的冰冷刺痛。
“两位去图书馆这么早啊?查资料?”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大叔,试图打破沉默。
“嗯。”李哲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想多言。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尤其是脸色苍白、精神萎靡的童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再多问。
车子驶过繁华的市区,最终停在市图书馆宏伟的仿古建筑前。巨大的石柱和厚重的玻璃门,透出一种知识的庄严与历史的沉淀感。这本该是让人心安的场所,但此刻落在童心和李哲眼中,却像一座藏着未知恐怖的巨大迷宫。
时间尚早,图书馆刚开门不久,大厅里人并不多。两人首奔服务台,询问古籍文献阅览室的位置和进入要求。
“古籍阅览室在B区负一层,需要提前预约,并出示有效身份证件和单位介绍信或研究课题证明。”工作人员公式化地回答。
介绍信?课题证明?李哲和童心面面相觑,他们哪有什么介绍信和课题证明?
“我们…我们是做民俗研究的,急需查阅一些关于偏远地区…嗯…宗族祠堂和民间信仰的原始资料,非常紧急!能不能通融一下?”李哲硬着头皮解释,试图套近乎。
工作人员狐疑地打量着他们。李哲穿着还算得体,但眉宇间难掩疲惫和焦虑;童心裹在宽大的男式外套里,脸色惨白,眼神躲闪,状态极差。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研究人员。
“对不起,规定就是规定。没有介绍信或课题证明,无法进入古籍阅览室。”工作人员态度坚决地摇头。
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难道连这唯一的生路也被堵死了?
“那…那普通阅览室有没有关于民俗、地方志之类的书籍?特别是…关于一个叫陈家坳的地方?”童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急切地问道。
“陈家坳?”工作人员皱眉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过。地方志和民俗类的书籍在A区三楼社科阅览室。你们可以去那边找找看,但古籍文献肯定是没有的。”
希望再次破灭。普通书籍怎么可能记载那种邪恶的“血祀共生”?
就在两人心灰意冷,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家坳?你们说的是…青芒山深处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陈姓村子?”
两人猛地转头。
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他穿着整洁的中山装,手里拿着几本线装书,正站在服务台旁边,似乎刚办理完借阅手续。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落在童心和李哲身上。
“您…您知道陈家坳?”李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追问。
老者推了推眼镜,眼神变得有些深邃,缓缓道:“知道一些。很多年前,做田野调查时,听一些老民俗学者提起过。那地方…很封闭,也很…邪门。据说他们供奉的不是寻常祖宗,而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祠堂的规矩大得吓人,尤其忌讳女子进入。关于那里,流传着不少…不好的传闻。怎么?你们对那里感兴趣?”
“是的!老先生!我们非常需要了解陈家坳!特别是关于他们的祠堂和…供奉的东西!”童心急切地插话,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您知道哪里能找到更详细的记载吗?古籍!最好是古籍记载!”
老者看着童心苍白焦虑的脸和李哲手腕上无意间露出的高领毛衣边缘(他并未看到印记),眉头微蹙,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唉,年轻人,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陈家坳…牵扯的东西,水太深,太不干净。”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迫切和绝望,最终还是低声道:“市图书馆的古籍库,关于那个区域的记载确实极少,而且没有特殊权限进不去。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或许有你们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