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离开学生会办公室的。
徐栀那平静却字字诛心的警告,像淬了毒的冰针,反复扎刺着她的神经。
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手脚冰凉,连回宿舍的路都走得跌跌撞撞。
她急需一个宣泄口,急需证明自己并非孤立无援,更急需找到一种方式来抵消徐栀带给她的巨大压力和恐惧。
而那个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倚仗、却又让她无比忐忑的人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浮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陈星野。
她知道陈星野通常会在晚自习结束前去篮球场加练。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和扭曲的期待,白薇薇几乎是跑着冲到了灯光昏暗的篮球场边。
果然,空旷的球场上,只有一个身影在不知疲倦地奔跑、跳跃、投篮。
篮球撞击地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砰砰”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汗水浸透了陈星野黑色的运动背心,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他每一次起跳、每一次精准的投射,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
“星野哥哥!”白薇薇带着哭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刻意的颤抖和委屈,划破了球场的宁静。
篮球入网的刷网声停下。
陈星野拍着球转过身,汗水顺着锋利的下颌线滴落。
他看着站在场边灯光阴影处、眼圈通红、一副泫然欲泣模样的白薇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有被打扰的不耐。
“有事?”他的声音比夜风还冷,带着运动后的微喘,毫无温度。
白薇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往前踉跄了两步,眼泪恰到好处地涌了上来。
“星野哥哥,徐栀……徐栀她太过分了!她刚才跑到学生会办公室,当着所有人的面……污蔑我!说我故意弄湿报名表害她……她还威胁我!说下次要……要泼我!” 她抽噎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无助和可怜,“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她怎么能这样?仗着自己拿了两个冠军,就随便欺负人吗?星野哥哥,你要替我做主啊……”
她一边哭诉,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星野的反应,期待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对徐栀的不满,或者至少是对自己遭遇的同情。
陈星野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停止了拍球,单手将篮球随意地夹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抬起,用护腕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昏黄的灯光从他头顶斜照下来,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实的情绪。
白薇薇的哭声在寂静的球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她看到陈星野沉默,心里那点可怜的期待又膨胀了一点,抽泣着继续添油加醋:“她…她还说,让我掂量掂量自己斤两……她凭什么这么嚣张?星野哥哥,你……”
“她真这么说了?”陈星野忽然打断了她,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白薇薇一愣,连忙点头如捣蒜,眼泪掉得更凶了:“嗯!千真万确!她就是这么威胁我的!好可怕……”
“呵。”
一声极其短促、却带着清晰笑意的轻嗤,从陈星野喉咙里溢了出来。
白薇薇的哭声和控诉戛然而止,她惊愕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见陈星野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愉悦的笑,而是一种冰冷、锋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残忍快意的笑。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回味着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目光锐利地盯在白薇薇那张梨花带雨、却写满错愕的脸上。
“说得还挺好。”陈星野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白薇薇的心脏,“徐栀这话,说得真他妈对。”
“……”白薇薇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瞬间冻成了冰雕。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预想过陈星野可能会冷漠,可能会不耐烦,甚至可能会出于某种情面敷衍她几句……但她做梦也想不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句带着赞叹的、冷酷到极致的评价!
“掂量掂量自己斤两……嗯,话糙理不糙。”陈星野仿佛没看到白薇薇瞬间灰败绝望的脸色,自顾自地点评着,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眼神却冰冷如刀锋,刮过她惨白的脸,“她让你手干净点,硬气点,这建议,你最好听进去。”
他顿了顿,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白薇薇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一字一句地砸下:“因为,如果再有下次……她泼你的,我保证,只会是开水。”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白薇薇的耳膜上。
白薇薇浑身剧震,如遭雷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比徐栀的警告强烈百倍!
她看着陈星野近在咫尺的、那双毫无温度、甚至带着残忍笑意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深渊。
陈星野说完,首起身,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他抬手,将臂弯里的篮球随意地朝篮筐方向一抛。
篮球划过一道高高的弧线,空心入网,发出“唰”的一声轻响。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迈开长腿,径首离开了灯光昏暗的球场,只留下白薇薇一个人僵立在冰冷的夜风里,面无人色,抖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