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形器皿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在死寂如墓的石室里疯狂炸响，如同丧钟敲在冰封的心脏上！屏幕幽绿的光，映着“母亲 护工张姨”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眼底！ 母亲！ 冰封的血液瞬间逆流！左臂那条符咒“冰河”猛地一悸！冰河奔流的沉重感被一股撕裂般的蛮力强行冲破！身体深处爆发出远超极限的力量！我猛地从冰冷的石台上弹起，盖在身上的粗糙麻布滑落在地！ “呃啊！”动作牵动左臂符咒，冰针攒刺般的剧痛和灵魂被撕裂的空洞感同时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重重撞在冰冷的乌沉木工作台边缘！剧痛让意识短暂清醒，手指死死抠住台面边缘，指甲劈裂！ 接听！必须接听！ 颤抖的手指划开接听键，冰凉的听筒死死贴在耳朵上。 “张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哭腔和恐惧，“我妈……我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张姨的哭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听筒，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和巨大的恐惧： “小默！小默啊！你在哪啊？！快回来！快回来啊！你妈……你妈不行了！医生……医生下了最后通牒！说……说就这一两个小时了！心跳……血压……全在往下掉！仪器……仪器叫个不停啊！小默……救救你妈……救救她啊！呜呜呜……” 轰隆！ 脑子里像是被万吨巨轮碾过！所有的冰封、麻木、符咒、遗孀、契约……瞬间被这绝望的哭喊碾得粉碎！只剩下刺骨的恐惧和无边的黑暗！ 一两个小时！最后通牒！ “我……我马上……马上到！”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虚脱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那部冰冷的诺基亚。 “快点……快点啊小默……医生……医生让准备……”张姨的哭声被剧烈的哽咽打断，后面的话淹没在绝望的呜咽里。 电话被匆忙挂断。冰冷的嗓音。 忙音……如同绞索勒紧喉咙。 身体晃了晃，眼前彻底被翻涌的黑暗占据。母亲监护仪上刺眼的红色警报……医生摇头叹息的脸……张姨布满泪痕的绝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化为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不……不能……妈……等我……” 残存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光。不能倒在这里！不能！ 目光死死盯住左臂上那条流淌着蓝金色泽、冰冷沉重的符咒纹路。遗孀冰冷的判词在耳边回响：“……这条‘冰河’，就是你余生的牢笼。也是……你欠下的债。” 牢笼？债？ 去他妈的牢笼！去他妈的债！ 现在！它就是唯一的船票！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股混合着绝望、疯狂和最后母性牵绊的暴戾力量，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喷发，猛地从身体深处炸开！我低吼一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石室出口的方向！不再顾忌左臂符咒的剧痛和灵魂的空洞感！拖着如同灌满冰铅的双腿，踉跄着，如同一个醉汉，又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的行尸，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通往人间、通往医院的、唯一的生门！ 冲出石室！冲出老洋房！冲进刺眼的阳光里！ 外面是陌生的高档别墅区，绿树成荫，寂静得可怕。没有时间辨认方向，没有时间思考！凭着本能，朝着记忆中医院的大致方位，发足狂奔！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臂符咒随着奔跑的震动，每一次脉动都带来冰针穿刺骨髓般的剧痛和更深沉的虚弱！肺叶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撕裂感！汗水、泪水、还有再次涌出的鼻血混合在一起，糊满了脸！视线一片血红模糊！ 跑！跑！跑！ 世界在颠簸摇晃中飞速倒退。行人惊愕的目光，车辆的鸣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医院！母亲！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膝盖、手肘在粗糙的地面上擦出血痕，混合着尘土和汗水，火辣辣地疼。但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内心恐惧的万分之一！ 终于！熟悉的医院大楼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那惨白的墙壁，如同巨大的墓碑！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沉重的玻璃门！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如同最后的救赎，又像最终的审判！刺眼的灯光，嘈杂的人声瞬间涌来！ ICU！在那边！ 身体早己到了极限，完全是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在支撑。跌跌撞撞地穿过走廊，撞开惊慌的人群，扑向那个闪烁着刺眼红灯的ICU大门！ 张姨正瘫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哭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 那张脸，瞬间让我心脏骤停！ 憔悴！绝望！眼睛红肿得像桃子，里面布满了血丝和濒临崩溃的恐惧！看到我如同看到救星，又像是看到了更深的绝望！ “小默！”她哭喊着扑过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我血迹斑斑、沾满尘土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皮肉里，“快！快进去！医生……医生就在里面！你妈……你妈……” 后面的话被哽咽堵死。她颤抖的手指指向那扇紧闭的、如同生死界限的ICU大门。 推开门！ 冰冷的、混合着各种仪器嘀嗒声和药物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惨白的灯光下，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比几天前更加瘦削，脸色灰败得像一张旧纸。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监护仪屏幕上，代表心跳的曲线微弱得几乎成了一条首线，血压的数字低得触目惊心！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催命的丧钟，一声声敲打在神经上！ 几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围在床边，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主治医生正低头看着监护仪，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脸上写满了无力回天的沉重。听到门响，他抬起头。 看到我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样子，医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同情和无奈。 “林默……”医生的声音干涩而沉重，“你母亲她……各个器官都在急速衰竭……我们……尽力了……现在全靠仪器维持着最后一点……”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时间……不多了。” 心理准备？时间不多？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刀子，狠狠剜在心尖上！视线死死盯住母亲灰败的脸，那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的呼吸起伏。 不！不能！ 遗孀冰冷的话语再次在脑海里炸响：“……这条‘冰河’，就是你余生的牢笼。也是……你欠下的债。” 牢笼？债？ 去他妈的！ 现在！它就是最好的武器！ 一股超越恐惧、超越绝望的疯狂，如同回光返照般从冰封的灵魂深处炸开！我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士，踉跄着扑到病床边！ “妈！妈！看着我！撑住！”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和不甘的咆哮！ 在医生护士惊愕、甚至带着一丝看疯子般的目光注视下，我颤抖着伸出左手——那只烙印着灰败死寂印记、禁锢着“山魈泪”冰河的左手！ 没有犹豫！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将掌心那道冰冷的、灰白色的“山魈泪”印记，狠狠按向母亲枯瘦如柴、插着输液管的手背！ “把你的脏东西……拿走！！”我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虚空嘶吼，更像是对体内那条冰冷的“河”、对远在石室的遗孀、对这操蛋的命运发出的最后咆哮！“拿走！！救她！！” 嗡——！！！ 就在掌心印记接触到母亲皮肤的瞬间！ 左臂上那条流淌着蓝金色泽的符咒“冰河”，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颤起来！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烈怨煞气息的蓝金色能量洪流，猛地从符咒纹路深处爆发！顺着我的手臂，疯狂地涌向掌心印记！然后，如同找到了宣泄的缺口，狂暴地、不顾一切地冲进母亲枯瘦的身体！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灵魂被这股狂暴的怨煞能量硬生生撕裂、抽离！冰冷的撕裂感瞬间席卷全身！眼前彻底被一片狂暴混乱的蓝金色乱流占据！身体如同被瞬间冻僵又撕裂的冰雕，僵首在原地！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你干什么？！” “快住手！” “拉开他！” 医生护士惊恐的呼喊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有人扑上来想拉开我，但手指刚触碰到我的身体，就被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排斥感的能量猛地弹开！ 母亲的身体在我掌心下剧烈地痉挛起来！监护仪上微弱的心跳曲线猛地跳动了一下！紧接着，血压的数值如同坐上了过山车，疯狂地上下波动！各种警报声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滴——！滴——！滴——！” 混乱！极致的混乱！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母亲即将在这诡异的能量冲击下瞬间崩溃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无上威严和古老韵律的共鸣感，毫无征兆地，从母亲的心口位置传来！ 紧接着！ 嗤——！！！ 一道凝练的、肉眼可见的幽蓝色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猛地从我掌心按着的“山魈泪”印记中射出！瞬间没入母亲的心口！ 光束一闪而逝！ 下一秒！ 母亲剧烈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 监护仪上，那疯狂跳动、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跳曲线，骤然变得……平稳了？！ 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濒死的首线，而是有了清晰的、规律的起伏！疯狂波动的血压数值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按住，开始缓慢地……回升？！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降低了分贝，最终变成了规律的、代表生命体征趋于稳定的提示音！ 病房里一片死寂。 医生护士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难以置信！张姨捂着嘴，眼睛瞪得滚圆，泪水无声地滑落，却不再是绝望，而是巨大的茫然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光？ 我僵立在床边，左手依旧死死按在母亲的手背上。掌心印记处传来的冰冷抽离感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抽取着我体内那条“冰河”的力量！身体如同被瞬间掏空的破麻袋，巨大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吞噬了一切！左臂上的符咒纹路光芒急剧黯淡，那流淌的蓝金色泽变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视野彻底被黑暗占据。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病房门口那片惨白的灯光下，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佝偻的、晦暗的身影。 宽大的旧式旗袍下摆扫过光洁的地面。 一张苍白、布满刀刻皱纹、如同石雕般冰冷的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正静静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我的身上。 遗孀。 她枯瘦的手中，似乎……正握着那个沉甸甸的乌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