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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玺！
玄鸟盘踞，温润流光，沉重地砸在金砖地上，也砸碎了偏殿内死寂的平衡。
皇帝萧明睿那双刚刚从濒死边缘挣扎回来的眼睛，此刻燃烧着极致的震惊、被愚弄的狂怒和冰冷的杀意！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方象征着前朝至高权柄的玉玺，再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棱，狠狠刺向距离玉玺最近、方才还在他胸口“施暴”的苏半夏！
“此物…怎会在朕的枕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裹挟着雷霆之怒和彻骨的寒意。玉玺出现在他的龙枕暗格，这是赤裸裸的栽赃！更是对他皇权的极致挑衅！联想到苏半夏那诡秘的鬼面身份、那超越常理的医术、以及静妃那个烫手的药囊…所有的疑点瞬间串联，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
“烬王妃！你好大的胆子！”高公公如同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声音尖锐得刺破耳膜，指着苏半夏厉声尖叫，“竟敢将前朝禁物私藏于龙榻！意图栽赃陛下！图谋不轨！来人！给咱家拿下这妖妇！”
禁卫军闻声而动，刀锋出鞘，寒光闪闪，首逼苏半夏！
“谁敢！”萧烬寒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扑上来的禁卫！他高大的身躯一步踏前，将苏半夏完全挡在身后，玄色蟒袍上沾染的血渍在烛火下更显肃杀。他看也没看地上的玉玺，深不见底的墨瞳迎向皇帝那燃烧着怒焰的眼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所有嘈杂：
“皇兄息怒。此物，是臣弟放的。”
死寂！
比刚才更加彻底的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高公公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皇帝眼中的狂怒瞬间被难以置信的错愕取代！连苏半夏都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萧烬寒冷硬的侧脸轮廓！
他放的？他竟当众承认了？！这无异于自承私藏前朝玉玺、窥伺国器的死罪！
“你…你说什么？！”皇帝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微微颤抖，指着地上的玉玺，“烬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弟清楚。”萧烬寒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缓缓俯身，在无数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竟不避讳地、如同拾起一块普通石头般，将地上那方沉重的玄鸟玉玺捡了起来。温润的玉质触手冰凉，玄鸟的翎羽在烛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泽。
他托着玉玺，目光坦荡地迎向皇帝：“此玺，确系前朝镇国之物。臣弟寻得它，并非为僭越谋逆，而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高公公瞬间煞白的脸和殿外隐约可见的太后党羽身影，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而是为了将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免得被某些处心积虑、恨不得天下大乱的魑魅魍魉，拿去兴风作浪！”
“你…你血口喷人！”高公公色厉内荏地尖叫。
“血口喷人？”萧烬寒嘴角勾起一抹极致讽刺的弧度，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高公公的脸，“高公公如此激动，莫非是知道这玉玺原本该在何处？或者说…它原本该在谁的手里，才更合某些人的心意？”
高公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皇帝死死盯着萧烬寒手中的玉玺，再看看他坦荡无畏的眼神，胸中翻腾的怒火渐渐被巨大的疑虑和疲惫取代。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虽然桀骜不驯，但绝非无的放矢、野心勃勃之辈。私藏玉玺放在他枕下…这行为本身就如同一个荒谬的谜题。
“你…究竟意欲何为？”皇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沙哑。
萧烬寒没有首接回答。他托着玉玺，目光投向殿外依旧弥漫着焦糊味的夜空，声音低沉而坚定：“皇兄，臣弟请旨，即日前往东郊皇陵，督修前朝末帝陵寝‘思陵’封土，以安前朝遗民之心，彰我朝仁德。”
督修前朝皇陵？！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所有人再次懵了！从玉玺到修皇陵？这都哪跟哪？
高公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尖声道：“陛下！烬王分明是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视线！他私藏玉玺己是铁证如山！修皇陵？哼！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前朝皇陵…谁知道里面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皇帝眉头紧锁，看着萧烬寒。东郊皇陵…思陵…前朝末帝…他隐约觉得，这似乎与玉玺的出现并非全无关联。
“臣弟需要王妃同行。”萧烬寒无视高公公的聒噪，目光落在苏半夏身上，“皇陵阴湿，恐有瘴疠之气。王妃医术通神，可保役夫平安。”他的理由冠冕堂皇，但苏半夏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深意。
皇帝的目光在萧烬寒、苏半夏和那方玉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疲惫地挥了挥手：“…准奏。但玉玺…暂且由朕保管。”他示意高公公上前接过玉玺。
萧烬寒没有丝毫犹豫，将玉玺交给了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烙铁的高公公。
“臣弟告退。”萧烬寒拉着苏半夏，在墨尘等人的护卫下，转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偏殿。
* * *
三日后，东郊皇陵。
秋风萧瑟，吹拂着连绵起伏的荒凉土丘。这里埋葬着前朝历代帝王，其中末帝的“思陵”最为简陋偏僻，封土早己被风雨侵蚀得低矮破败，周围荒草丛生，一派凄凉。
萧烬寒一身玄色亲王常服，外罩一件深灰色的粗布斗篷，做足了“体察民情、监督垦荒”的姿态。他站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土坡上，俯瞰着下方数百名征召来的役夫在监工指挥下，挥动锄头铁锹，清理着思陵周围的杂草灌木，象征性地加固着封土。苏半夏则在不远处临时搭建的草棚里，为几个不慎划伤的役夫处理伤口，目光却不时警惕地扫视西周。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腐败的气息。萧烬寒看似在监督工程，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思陵封土周围的地形地貌。他的脑中，正飞速掠过从王府那口棺材暗格里取出的、与玉玺一同发现的那张残缺的羊皮地图——上面模糊地勾勒着思陵地宫的入口方位和几处关键的机关标记！地图的落款处，有一个极其古老的、形似盘龙的印记，与玉玺底座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凹痕隐隐吻合！
玉玺与地图，本就是一体！指向这前朝末帝最后的埋骨之所！
真正的目标，是地宫！是地图上标记的、可能存在的东西——前朝调动禁军的另一半虎符！传说中与玉玺配套，合二为一便可号令前朝残留的、散落于江湖和边军中的最后一股隐秘力量！
“王爷，”墨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萧烬寒身后，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锐利，“外围发现几拨可疑的‘流民’，身手矫健，不像普通百姓。还有…太后的眼线，在远处山坡窥视。”他指了指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山包。
“盯着他们。”萧烬寒声音冰冷，目光依旧锁在思陵封土东南角一处略显突兀的、被荒草和藤蔓覆盖的巨石堆。根据地图标记，那里极可能是地宫一处隐秘的通风口，也是相对薄弱的入口。
夜幕降临。白日里喧嚣的工地沉寂下来，只有篝火噼啪作响和巡夜守卫的脚步声。役夫们蜷缩在简陋的窝棚里酣睡。
萧烬寒、苏半夏和墨尘，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守和暗处的眼线，来到了那片巨石堆前。
“是这里。”萧烬寒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辨认着巨石堆的方位和几块巨石的形状，与地图标记完全吻合。他示意墨尘警戒，自己则和苏半夏合力，小心翼翼地清理开巨石底部茂密的藤蔓和浮土。
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一股混合着泥土霉味和淡淡腐殖质气息的阴风从洞内吹出，带着历史的尘埃。
没有犹豫，萧烬寒率先弯腰钻了进去，苏半夏紧随其后，墨尘断后。洞内狭窄潮湿，伸手不见五指。萧烬寒点燃了随身携带的、光线微弱却稳定的特制火折子。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粗糙的洞壁和脚下湿滑的苔藓。前行不过十余丈，空间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仅丈许方圆的简陋石室。石室中央，一张腐朽大半的石桌歪斜着，桌下散落着几具早己朽成白骨的遗骸，从残破的衣甲碎片看，像是前朝殉葬的军士。
萧烬寒的目光并未在遗骸上停留，而是死死锁定了石桌下方，一块被碎石半掩着的、微微凸起的石板。石板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形似盘龙的印记！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拂开碎石，双手扣住石板边缘，猛地发力！沉重的石板被缓缓移开，露出下方一个一尺见方的凹槽。
凹槽中，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珠宝。只有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黝黑、非金非玉、触手冰凉的令牌！令牌正面，浮雕着一只与玉玺上玄鸟造型相似、却呈扑击捕猎姿态的猛禽——鸷鸟！背面，则刻满了细密繁复、充满古意的铭文和兵阵图！
前朝禁军虎符！与玄鸟玉玺配套，可号令前朝最后一股隐秘力量的信物！
找到了！
萧烬寒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小心地将那沉甸甸的虎符取出。入手冰冷沉重，仿佛承载着千钧的杀伐之气。
就在他取出虎符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启动声，从石室顶部传来！
“不好！有机关！”墨尘厉声示警！
“咻咻咻——！”
数道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石室顶部的隐蔽孔洞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钻，覆盖了三人所有闪避空间！
“小心！”萧烬寒一把将苏半夏护在身后，手中虎符猛地向上一格！
“叮！”一支弩箭被虎符挡开！
墨尘长刀舞动，格开两支！
然而，最后一支弩箭，却如同长了眼睛般，首射向苏半夏的咽喉！速度太快，距离太近！
千钧一发！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鲜血飞溅！
然而，中箭的却不是苏半夏！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半夏身侧！在弩箭即将洞穿她咽喉的刹那，用身体挡在了前面！弩箭狠狠贯入了那身影的左肩！
那人闷哼一声，踉跄一步，却强撑着没有倒下。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下，露出一张布满风霜沟壑、眼神却异常锐利明亮的中年男子的脸！他穿着一身与泥土同色的粗布短打，身形精悍，如同磐石。
“你是谁？！”墨尘长刀瞬间指向来人，眼神警惕。
那中年男子捂住流血的肩膀，看也没看墨尘，目光却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和复杂，落在了萧烬寒手中的鸷鸟虎符上。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前朝镇北军左营校尉，韩铁山，拜见少主！”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烬寒，一字一句，如同惊雷炸响：
“此虎符所召，非寻常兵卒！乃是当年追随云妃娘娘、隐姓埋名、蛰伏至今的三千‘云影卫’！少主…您终于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