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稳稳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巨大的轰鸣声透过舷窗传来,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龙国大地的震颤感。廊桥缓缓移动,对接。
陈默独自一人走出机舱。岩石西人被他留在了非洲。维兰德需要帮手稳定营地,处理黄金通道的日常琐碎,更重要的是,负责营地的二期扩建和安全升级。他们西个,现在是“默洲公司”安保力量的绝对核心。
没有行李。他所有的装备都留在了非洲。此刻的陈默,只穿着一身干净但样式普通的深色休闲装,像个刚从国外旅行归来的普通青年。只有眼神深处那份难以磨砺的平静,透着一丝不同。
杜仲平亲自在VIP通道出口等着。几天不见,老杜似乎圆润了一点,穿着笔挺的西装,精神头很足。看到陈默,他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快步迎上。
“陈总!一路辛苦了!”他热情地伸出手。
陈默和他握了握,手劲依旧沉稳。“还好。”
“车在门口,先去公司看看?办公室都准备好了,特别气派!”杜仲平一边引路一边介绍。
陈默脚步没停,却摇了摇头:“不急。先找个地方吃饭。”
杜仲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对对对!您在国外肯定没吃好!想吃什么?我马上安排!粤菜?川菜?还是…”
陈默脚步顿住,目光扫过机场大厅明亮的灯光,光滑如镜的地砖,还有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属于大都市的清新香氛味道。这一切和卡萨拉弥漫的尘土、硝烟、劣质酒精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安静的。菜好的就行了。”
杜仲平心领神会:“明白!我知道个好地方!包您满意!”
半小时后,车子驶入市中心一条闹中取静的梧桐街道。在一座看似低调、门脸却透着古韵的大宅前停下。门楣上挂着块小小的黑底金字匾额:静庐。
门口穿着素雅旗袍的迎宾小姐微微躬身,笑容得体。没有喧哗,只有脚下木地板轻微的吱呀声,带着岁月的沉淀。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极淡的、混合着檀香和新鲜食材的幽香。
杜仲平显然是熟客,报了名字。立刻有穿着同样素雅旗袍的女侍者引着他们穿过曲径回廊,来到一个临着小巧庭院的小包间。推开雕花木门,里面空间不大,却极为雅致。一张深色实木方桌,两张圈椅,窗外是几竿翠竹和一池锦鲤。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
“陈总,您看这里行吗?绝对安静!”杜仲平问。
陈默点点头,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椅子很舒服,贴合腰背。他伸手摸了摸光滑冰凉的桌面,触感细腻。
侍者递上菜单。深蓝色的丝绒封面,里面的字是手写的蝇头小楷。杜仲平刚想介绍,陈默己经开口,语速不快,却异常清晰:
“清汤松茸炖花胶,一人份。”
“古法蒸东星斑,一斤左右。”
“蟹粉扒芦笋。”
“葱油拌面。再来一碗白米饭。”
最后,他加了一句:“有刚上市的杨梅吗?要冰镇的。”
侍者飞快记录,微微躬身:“好的先生。东星斑现杀现蒸,需要稍等片刻。杨梅有的,冰镇着,马上给您送来。”
杜仲平有些诧异。老板点的全是清淡精致的菜,跟他想象中的“补偿性大餐”不太一样。不过想想他在非洲那些日子,大概最渴望的就是这份纯粹的鲜甜和清凉吧。
侍者退下,轻轻合上门。包间里只剩下陈默和杜仲平,还有窗外游曳的锦鲤搅动水面的细微声响,以及竹叶被风吹拂的沙沙声。
陈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绝对的安静了。没有枪声,没有引擎轰鸣,没有维兰德的咋呼,没有岩石他们时刻紧绷的气息。只有食物的香气,一点点钻进鼻腔。
很快,冰镇的杨梅先上来了。紫红色的果子,圆润,带着细小的水珠,盛在小巧的青瓷碗里。旁边配着一个小竹签。
陈默拿起一颗。指尖传来沁人的冰凉。他咬了一口。冰凉!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极致的酸甜!清爽得像是吸进了一口山泉水!这纯粹的果味瞬间冲散了记忆中非洲水果那总是带点发酵感的甜腻。
他一颗接一颗地吃,动作不快,却透着一种专注的满足感。汁水染红了他的指尖,他也毫不在意。
杜仲平安静地看着,没敢打扰。他感觉老板此刻像一头终于找到水源的孤狼,在安静地梳理自己的皮毛。
接着,清汤松茸炖花胶上来了。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炖盅,盖子掀开,几乎没有热气,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极其纯净的鲜香飘散出来。汤色清亮如茶,几片淡黄色的松茸浮着,底下是晶莹厚实的花胶。
陈默拿起白瓷勺子,舀起一小勺汤。汤温热,刚好入口。送进嘴里。那味道…像是把山野间最清新的晨露和深海里最纯粹的精华都浓缩在了这一口里!清!鲜!甜!没有一点油腻,没有一点杂质!顺滑地流过喉咙,温暖了胃,也似乎熨平了在非洲被粗粝食物磨损的肠胃。
他慢慢喝汤,每一口都停留几秒,让那极致的鲜味在舌尖弥漫。松茸的清香,花胶的胶质软糯,完美融合在这盏清汤里。这简单的汤,带来的幸福感却比卡萨拉那些烤焦的肉强千万倍。
古法蒸东星斑上来了。整条鱼卧在白瓷长盘中,鱼皮微裂,露出下面雪白细腻的蒜瓣肉。姜丝、葱丝铺在鱼身上,淋着薄薄的浅金色豉油。没有复杂的调料,只有食材本身的鲜美。
侍者用公筷轻轻拨开鱼皮,夹起最肥美的一块鱼腩肉,放到陈默面前的小碟里。
陈默用筷子夹起。鱼肉雪白,透着玉一样的光泽。放入口中。嫩!滑!鲜甜!几乎是入口即化!只有最纯粹的海鱼风味,带着一点姜葱的辛香和豉油的咸鲜提味。没有腥气,没有泥土味,只有大海最慷慨的馈赠。他细细咀嚼,感受鱼肉纤维在齿间温柔地化开。
蟹粉扒芦笋也上了。翠绿的芦笋尖整齐排列,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金光灿灿、香气扑鼻的蟹粉。
陈默夹起一根芦笋,带着满满的蟹黄。芦笋脆嫩清甜,带着春天的气息。蟹粉浓郁鲜香,带着蟹肉的甘美和蟹黄的醇厚。两种截然不同的口感在口中碰撞,清甜和醇厚完美交织。他忍不住又夹了一根。
葱油拌面端了上来。很家常的一碗面,细面根根分明,拌着炒得焦香的葱油,散发着朴实又霸道的香气。
陈默拿起筷子,把面拌开。葱油的香气更加汹涌地扑鼻而来。他挑起一筷子。面条劲道爽滑,裹着喷香的葱油,带着一点焦脆的葱段。一口下去,是熨帖到心底的满足!这是在非洲那些干硬的面包、压缩饼干永远无法比拟的。
他吃得很认真,但速度不慢。一碗面很快见了底。额头微微冒汗,是食物带来的温暖。
最后,他拿起那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米粒颗颗分明,散发着最质朴的稻香。他舀了一勺清蒸东星斑盘底鲜美的鱼汁,浇在米饭上。洁白的米粒瞬间染上的酱色。他扒了一口。
热腾腾的米饭,吸饱了鱼汁的鲜美。最简单的搭配,却带来了最扎实的幸福。这是土地的恩赐。
陈默一口一口,吃完了那碗浇汁的米饭。放下碗筷时,面前的盘子几乎都空了。
杜仲平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没见过老板这样专注地吃饭,而且…胃口这么好?看来这次非洲之行确实苦了老板啊。
陈默靠在椅背上,轻轻呼出一口气。胃里暖暖的,很舒服。舌尖上还残留着杨梅的清甜、清汤的鲜醇、鱼肉的嫩滑、蟹粉的浓郁、葱油的焦香、米饭的甘甜…
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属于味蕾和肠胃的幸福感,像温暖的泉水,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这感觉,比账户里那些冰冷的数字,更让他感到真实的活着。
他看向窗外。翠竹摇曳,锦鲤游动。阳光明媚。没有硝烟,没有尘土,没有瞄准镜的反光,也没有维兰德的大呼小叫。
只有食物的余味,和一片宁静。
“走吧。”陈默站起身,声音比来时似乎松弛了一丝,“去公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