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紫月小姐,慈安宫的秀丽姑姑来了,说太后有请。”
紫月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她歪着头想了想:“太后?是不是轩哥哥的娘亲?”
“是呀小姐,”小月的脸色瞬间白了,“太后是皇上的母亲,咱们得快去。”她心里咯噔一下,太后这时候召见,怕是没好事。
紫月却没多想,她放下银耳羹,拍了拍手:“太好了!我还没见过轩哥哥的娘亲呢!她是不是像画里的观音娘娘一样好看?”
小月勉强笑了笑:“太后娘娘很慈祥的。小姐,您快换件衣服,我去拿那件月白色的,显得庄重些。”她一边找衣服,一边在心里祈祷,希望太后只是见见紫月,别为难她。
紫月换好衣服,由小月扶着走出乾清宫。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正好看见秀丽站在宫门口,脸色冷冰冰的,不像宫里其他宫女那样对她笑。
“紫月姑娘,请吧。”秀丽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转身就走。
紫月跟在她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宫里的景致。她第一次走这么远,看见路边的牡丹开得正艳,忍不住停下脚步:“这花真好看。”
“姑娘还是快些吧,太后等着呢。”秀丽催促道,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她早就听说这位紫月姑娘是个狐狸精,如今见她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更是厌恶。
紫月吐了吐舌头,快步跟上。她不知道,前方的慈安宫里,等待她的不是慈祥的太后,而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她更不知道,自己那双紫色的眼眸,己经成了别人眼中的“妖异”。
走到慈安宫门口时,紫月忽然紧张起来。她拉着小月的手,小声问:“太后会不会不喜欢我?我要不要把发簪摘下来?会不会太花哨了?”
小月拍了拍她的手,勉强挤出笑容:“小姐别担心,您这么可爱,太后一定会喜欢的。”心里却在想,但愿如此吧。
秀丽推开宫门,高声通报:“太后,紫月姑娘到了。”
紫月深吸一口气,跟着她走了进去。她不知道,殿里的丽妃正用淬了毒的目光看着她,而兰妃,正低着头,不敢看她那双紫色的眼睛。
慈安宫的门槛像一道无形的界限,跨过去时,紫月的绣花鞋踩在金砖上,发出轻微的脆响。她攥着裙角的手指微微出汗,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和乾清宫的龙涎香截然不同,带着些微的肃穆。
“小月,你留下吧。”秀丽转过身,目光在紫月身上打了个转。这姑娘穿着月白色的软缎裙,领口绣着几枝兰草,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着,只别了支简单的珍珠簪。
可偏偏是这副素净模样,却比丽妃满身的金翠更晃眼,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把西域最剔透的紫水晶浸在了清泉里,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周遭,带着未经世事的澄澈。
小月的心猛地揪紧了。她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秀丽打断:“太后只传了紫月姑娘,你在宫门外候着便是。”话里的冷硬让小月不敢再多言,只能眼睁睁看着紫月跟着秀丽走进那扇朱红宫门,背影纤细得像株风中的兰草。
“这位姐姐,太后找我做什么呀?”紫月跟着秀丽穿过回廊,看见廊下的鹦鹉正歪着头看她,忍不住小声问道。她总觉得这位秀丽姐姐的眼神怪怪的,像御花园里盯着兔子的狐狸。
秀丽脚步没停,声音却冷了几分:“太后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度的?姑娘进去后谨言慎行便是。”她心里却在嘀咕,难怪丽妃娘娘恨得牙痒痒,这双眼睛确实妖异,寻常男子见了,怕是骨头都要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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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的鎏金铜鹤还在吞吐着晨雾,北冥轩刚在边防密报上签下朱批,袖口就被人猛地拽住了。他低头一看,只见小月脸色惨白,发髻散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皇上!不好了!紫月小姐被慈安宫的宫女带走了!”小月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
北冥轩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在明黄的奏章上,墨汁迅速晕开,像朵绽开的黑莲。“你说什么?紫月被带去慈安宫了?”他猛地抓住小月的胳膊,指节泛白,“谁带她去的?太后怎么会知道她?”
他明明吩咐过宫里的人,不许在太后面前提起紫月。这几日他每日去慈安宫请安,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就是怕太后多想。毕竟紫月来历不明,又生了双异于常人的紫眸,难免会引来非议。
“是……是慈安宫的秀丽姑姑,”小月疼得皱起眉,却不敢挣脱,“她说丽妃娘娘和兰妃娘娘也在慈安宫,奴婢拦不住,只能等皇上回来……”
“该死!”北冥轩低咒一声,转身就往外走,龙袍的下摆扫过案上的烛台,火星溅在金砖上,烫出几个小黑点。他早该想到的,丽妃向来善妒,兰妃虽看似温和,却也未必无辜。这两个女人凑在一起,绝不会有好事。
“皇上,等等奴婢!”小月连忙跟上,心里暗暗祈祷,但愿紫月小姐能平安无事。
通往慈安宫的石板路仿佛格外漫长。北冥轩的脚步又快又急,龙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惊得廊下的雀鸟扑棱棱飞起。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紫月那双纯真的紫眸,一会儿又想起太后严厉的眼神,还有丽妃那淬了毒似的目光。
“紫月要是受了委屈……”他低声自语,拳头攥得死紧。这几日和紫月相处的点滴像潮水般涌来——她会在他批阅奏折时,安静地趴在一旁画画;会在他皱眉时,笨拙地给他捏肩;会在吃到好吃的点心时,眼睛亮得像星星。这个失忆的小姑娘,不知不觉中,己经成了他枯燥帝王生涯里唯一的光。
——
穿过雕花月洞门,紫月忽然停下脚步。正厅的紫檀木宝座上坐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鬓边插着赤金镶珠的抹额,身上的石青色常服绣着暗纹的凤凰,虽未穿朝服,却自有一股威仪。可最让紫月惊讶的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老,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温和,像画里走出来的贵妇人。
“你就是轩哥哥的娘亲?”她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惊奇,“一点都不像,好年轻哦。”
这话一出,厅里顿时一片死寂。丽妃猛地拍案而起,石榴红的裙摆扫过案上的茶盏,茶水溅了一地:“大胆妖女!见了太后竟敢如此无礼,还不下跪!”她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紫月那张毫无防备的脸——这张脸太干净了,干净得让她嫉妒,让她恨不得立刻撕碎。
紫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她这才想起小月教过的规矩,连忙学着宫里人的样子躬身行礼:“紫月见过太后。”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惶,像受惊的小鹿。
兰妃坐在一旁,指尖悄悄掐进了掌心。她原以为紫月会是个娇媚入骨的女子,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天真烂漫,连见太后的礼节都不懂。可偏偏是这份不懂,让她看起来格外无害,反而衬得丽妃的凶悍像个笑话。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她仔细打量着紫月,这姑娘确实生得极好,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尤其是那双紫色的眼眸,此刻正蒙着一层水汽,像含着一汪清泉,干净得让人不忍苛责。难怪皇儿会对她上心,这样的灵气,宫里的女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紫月慢慢站首身子,目光在厅里转了一圈。她看见丽妃正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吓得又缩了缩脖子,却在看到兰妃时,眼睛亮了亮——这位姐姐穿着月白色的衣裙,气质娴静,像极了画里的仕女。
“太后妈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怯怯的期盼,“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很像我妈妈。”
“太后妈妈?”太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叫。宫里的人要么叫她“太后”,要么叫“哀家”,这般亲昵的称呼,还是头一次听见。
“是啊,我们那里叫娘亲都叫妈妈,您是太后,我就叫您太后妈妈好不好?”紫月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揣着两颗紫水晶,眼巴巴地望着太后,生怕她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