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轩站在一旁,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口像被温水泡过,软软的。他刚想说话,就见老人己经揪起一团明黄色的面泥——捏他的龙袍呢。
“小姑娘你看,像吗?”老人把捏好的小面人递过来时,紫月还在盯着他的手指发呆。那双手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面泥的颜色,却比宫里最巧的绣娘还要灵活。
“像!太像了!”紫月把两个小面人并排捧在手心,笑得眉眼弯弯,“这个小紫月送给你,轩哥哥。”她把紫色的小面人塞进北冥轩手里,语气忽然有些低落,“要是有天我不在了,你想我了,就看看它。”
北冥轩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捏紧那个微凉的小面人,声音有些发紧:“胡说什么呢?你会一首在朕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他转头看向小贵子,示意他付钱。小贵子刚掏出银子,就被老人摆手拒绝了:“这是我送给小姑娘的,不要钱。”
“大爷,您就收下吧。”北冥轩把银子塞进老人手里,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厚茧,“这是您应得的。”
老人还要推辞,紫月却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老爷爷,你就收下吧,这样我下次还能来找你捏面人呀。”
老人这才笑了,把银子揣进怀里:“好,那爷爷就等着小姑娘再来。”
刚走出没几步,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像被石子砸中的水面,纷纷往两边退,露出中间的空地。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抡着木棍,往地上一个瘦弱的少年身上招呼,木棍落下的地方,少年的脊背瞬间隆起一道青紫的痕。
“爹!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一个梳着丫髻的小姑娘扑过去,抱住汉子的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虎子哥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给我偷个馒头……”
“偷?”汉子眼睛赤红,一脚踹开小姑娘,木棍又狠狠落下,“老子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竟敢去偷东西!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少年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发出压抑的痛哼,嘴角己经渗出了血丝。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却没人敢上前阻拦——这汉子是附近有名的泼皮,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住手!”
一声清亮的呵斥划破嘈杂。紫月不知何时挣脱了北冥轩的手,冲进人群,一把夺过汉子手里的木棍,狠狠扔到地上。她挡在少年身前,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愤怒,胸口剧烈起伏:“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他还这么小!就算犯了错,也不该往死里打!”
汉子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看清她的穿着——月白色的软缎裙,发髻上的珍珠簪在阳光下闪着光,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他顿时来了气:“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敢管老子的闲事?这是我家的事,你少多管闲事!”
“你家的事就可以随便打人吗?”紫月蹲下身,扶起那个浑身是伤的少年,从袖袋里掏出一方绣着兰草的手帕,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疼不疼?我带你去看大夫。”
少年怯生生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惊恐,像只受惊的小兽。
“你知道我是谁吗?”汉子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我是这片区的里正!教训个偷东西的小崽子,天经地义!”
“里正就可以随便打人吗?”紫月站起身,虽然个子比汉子矮了一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他偷馒头,定是饿极了。你身为里正,不帮着百姓也就罢了,还动手打人,算什么父母官?”
汉子被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像猪肝色:“你……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看你是锦衣玉食惯了,不知道民间的疾苦!今天我非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不可!”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推紫月。
“放肆!”
北冥轩的声音像淬了冰,从人群后传来。他一步步走近,龙袍虽换成了常服,可周身的威仪却让空气都凝滞了。小贵子跟在他身后,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皇上不敬!”
“皇上?”汉子愣了一下,随即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吓得惨白,“草民……草民不知是皇上驾到,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跪下,山呼万岁,声音震得屋檐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紫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轩哥哥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汉子,又看了看身边神情威严的北冥轩,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小贵子,”北冥轩的声音平静无波,“带这个少年去医馆治伤,所有费用由宫里出。再取些银两,给这对兄妹度日,让他们找个正经营生。”他顿了顿,看向那个面如死灰的汉子,“至于你,滥用职权,欺压百姓,革去里正之职,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那对兄妹连忙磕头,眼泪混着泥土,在脸上冲出两道痕迹。
人群渐渐散去,街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仿佛刚才的风波从未发生。紫月手里还捏着那两个小面人,指尖冰凉。
“怎么了?”北冥轩走到她身边,语气放柔了些,“吓到了?”
紫月摇摇头,又点点头,把脸埋在他怀里:“轩哥哥,他们好可怜啊。”
北冥轩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是金龙王朝的皇帝,坐拥万里江山,可这繁华之下,竟还有如此疾苦。而紫月,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用她最纯粹的善良,撞碎了他习惯的安稳。
“以后,朕会让他们过得好起来的。”他低声说,既是对紫月承诺,也是对自己承诺。
紫月抬起头,把那个捏着北冥轩的小面人举到他面前,笑得眉眼弯弯:“那我们拉钩,以后要经常来这里,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