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1
雷声碾过天际时，陆沉正蜷缩在黑暗的卧室里。床头的老式座钟发出沉闷的滴答声，和着窗外暴雨的节奏，将他拽进记忆的深渊。消毒水的气味仿佛穿透时空，在鼻腔里肆虐，担架车轮碾过瓷砖的声响由远及近，盖着白布的轮廓下，那截熟悉的草莓发绳在风中轻轻摇晃。
"小满！"他猛然坐起，额头重重磕在床头板上。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浸透了单薄的睡衣，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他苍白如纸的脸。凌晨3:27，距离林小满发来那句"明天好好谈谈"己经过去六个小时。对话框里她的头像依然亮着，像悬在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颤抖的手指划过安眠药瓶，玻璃触感冰凉。陆沉盯着药片在掌心滚动，喉结剧烈起伏。重生后的无数个夜晚，他靠这些白色药片麻痹神经，才能短暂逃离噩梦的纠缠。但今晚，他必须清醒——清醒地面对即将到来的审判。
雨声骤然变大，窗棂被风拍得哐当作响。陆沉赤脚走到书房，打开保险箱。泛黄的日记本、褪色的电影票根、偷拍的照片铺满桌面。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工整的小字："2014.3.15 图书馆三楼，她在看《霍乱时期的爱情》"、"2014.6.7 高考前最后一天，她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
最后一张照片是车祸现场新闻报道的截图，角落用红笔写着："我是杀人凶手"。
雷声炸响的瞬间，陆沉猛地合上本子。他跌坐在地上，指节深深掐进太阳穴。"这次一定要改变结局"的誓言犹在耳畔，可现实却一次次提醒他，命运的齿轮仍在朝着既定方向转动。
2
晨光被乌云碾碎，林小满盯着空荡的座位，转笔的动作越来越急促。往常这个时候，陆沉早该出现在后门，带着早餐和故作随意的早安问候。但今天，连早自习的铃声都没能等来他的身影。
"同学，这是沉哥让我给你的。"王旭鬼鬼祟祟递来纸条时，林小满注意到他校服袖口沾着暗红污渍。展开皱巴巴的纸条，潦草的字迹写着："发烧了，别来。"背面那抹可疑的血迹，让她瞬间想起陆沉昨晚发消息时反常的沉默。
抓起书包冲出教室时，迎面撞上抱着试卷的周予白。优等生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这么着急？"
"接过。"林小满侧身要走，又突然转身，"你知道陆沉家地址吗？"
周予白微怔，随后露出了然的笑。他从笔记本撕下一页，工整写下地址："上次家访时记的，没想到会用上。"笔尖停顿片刻，又补上一句，"小满，他比你想象中更脆弱。"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林小满攥着纸条冲进雨幕，帆布鞋很快被积水浸透。记忆突然闪回前世，那个暴雨夜她独自在医院吊水，发消息给陆沉却石沉大海。后来才知道，他正在另一个城市参加朋友聚会。
"这次不会了。"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加快脚步。
3
陆家别墅坐落在半山腰，铁艺大门上的铜锁锈迹斑斑。林小满按了十分钟门铃，只有雨声回应。推开门的瞬间，浓烈的烟酒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某种腐朽的气息。玄关处散落着外卖盒，鞋架上两只拖鞋东倒西歪。
客厅的景象让她呼吸停滞。三个空酒瓶倒在波斯地毯上，烟灰缸里堆满发霉的烟头。相框里本该是全家福的位置，被替换成她的照片——从高一新生报到到高三礼，每个重要时刻都被定格。日记本摊开在茶几中央，墨迹被酒水晕染，勉强辨认出字迹："如果重来只是为了再失去一次，老子宁愿永远活在地狱里......"
"谁？！"二楼传来暴喝，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响。林小满抬头，看见陆沉扶着栏杆出现，凌乱的黑发遮住眼睛，手里攥着安眠药瓶。看到她的瞬间，他瞳孔猛地收缩，踉跄着后退："出去！"
转身时脚底打滑，陆沉整个人从楼梯滚落。林小满尖叫着冲过去，却只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体。后脑磕在台阶上的闷响，混着他痛苦的闷哼，在寂静的客厅炸开。
"陆沉！"她颤抖着查看他额头的伤口，温热的血渗过指尖。校霸却像受惊的困兽般挣扎，指甲在她手腕抓出红痕："别看......别看......"
林小满强行掰开他的手，掌心交错的血痕触目惊心。书架上的玻璃罐装满烟头，标签上歪歪扭扭写着"想她的夜晚"，旁边还摆着她去年丢失的发圈。相框背后密密麻麻写满"对不起"，字迹重叠到模糊。
"解释。"她的声音在发抖，"全部。"
4
陆沉蜷缩在墙角，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滑落，在苍白的皮肤上画出诡异的红线。他盯着林小满手里的照片，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你转学后，我以为你终于能逃离那个窒息的家......"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首到十年后同学会，有人说你大一那年......"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的林小满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却在深夜偷偷哭泣。他以为她终于摆脱原生家庭的阴影，却不知道她独自承受着抑郁症的折磨。首到接到她出事的消息，他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多少求救的信号。
"所以你接近我，只是因为愧疚？"林小满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陆沉心上。
校霸突然笑了，笑声凄厉而绝望："是啊，我是个懦夫。重生后不敢告诉你真相，只能偷偷跟着你，像个变态......"他抓起酒瓶狠狠砸向墙壁，玻璃碎裂的声响惊飞窗外的鸟雀，"我以为只要改变那些'既定事实'，就能保护你，可你还是差点被车撞，还是因为我淋雨发烧......"
林小满把日记本拍在他胸口。泛黄的纸页翻到最后，陆沉重生首日写下的"这次一定要对她好"旁，多了行新鲜的字迹："那你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吗？"
"你根本不懂。"她跪坐在满地狼藉中，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我需要的不是完美的保护神，是那个会在我生理期偷偷买红糖，会为了我学织围巾，会因为我随口一句想吃火锅就跑遍全城的陆沉！"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通红的眼眶。陆沉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孩，记忆中的林小满总是温柔懂事，从未这样失控过。首到她扑进怀里，滚烫的泪水浸透他的衣襟，他才如梦初醒。
"我不要什么前世今生，"她哽咽着咬住他肩膀，"我只要现在的你。"
5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过破碎的云层，在满地玻璃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陆沉颤抖着回抱住林小满，掌心抚过她的发顶，感受着真实的温度。那些无数个日夜的噩梦，此刻终于化作指尖可触的温柔。
"疼......"林小满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鼻尖红红的。陆沉这才发现自己抱得太紧，慌忙松开手。她却突然踮脚，在他受伤的额头轻轻一吻："笨蛋，下次不准再伤害自己。"
校霸的耳朵瞬间红透，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记忆突然闪回重生前的最后一刻，他跪在ICU外，握着林小满逐渐冰冷的手，许下这辈子最虔诚的愿望。如今愿望成真，却比想象中更让人手足无措。
"其实......"他别开脸，耳尖几乎要滴血，"那个沐浴露......"
"停！"林小满抓起抱枕砸过去，"变态！"却在他委屈的眼神中破功，"下次再敢偷偷观察我洗澡用品，就真的不理你了！"
夕阳的余晖洒进客厅，将纠缠的身影镀上金边。陆沉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这一刻，所有的恐惧与愧疚都被温暖填满。他终于明白，命运让他重生，不是为了弥补遗憾，而是为了重新爱上她。
6
三天后的升旗仪式上，陆沉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牙印成了校园头条。更引人注目的，是林小满手腕内侧的纹身——用罗马数字镌刻的"Est.2013"，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
"这到底啥意思啊？"王旭挠着后脑勺，盯着远处并肩走来的两人。
李强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抹笑意："对于重生者来说，这是重启命运的年份。"他指着林小满手腕，"但对他们而言，这是爱情真正开始的时刻。"
陆沉似乎察觉到注视，转头瞪了两人一眼。可当他看向林小满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女孩举着草莓冰淇淋在他眼前晃悠，发梢沾着奶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低头帮她擦掉。
"下次换我来守护你。"林小满突然说，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陆沉一愣，随即笑了。这次的笑容不再带着阴霾，而是如破云而出的朝阳般灿烂。
教学楼外的梧桐树上，蝉鸣声此起彼伏。少年少女的影子在阳光下交叠，延伸向未知的远方。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这一次，故事的结局将由他们亲手书写。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