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钱宇口中得知那位赋闲在家的地质学家表叔后,黄建国便将这条线索深埋心底,如同一颗等待发芽的种子。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是以超乎常人的耐心,静静地等待着一个“不期而遇”的契机。他深谙《易经》中“时”与“位”的智慧,知道在错误的“时机”和“位置”上强行作为,只会适得其反。
他所等待的,是一种超越了常规逻辑的、属于“守护者”之间的独特感应。他相信,如果那位地质学家真的是“名单”上的一员,那么命运的罗盘,自会将他们的轨迹引向同一个交点。
这份等待,在初冬的一个黄昏,终于等来了它的回响。
邮递员送来了一封厚厚的信,信封上那熟悉的、遒劲有力的字迹,让黄建国的心跳陡然加速。是他的生死战友,远在西北戈壁参与“三线建设”的赵卫东寄来的。
展开信纸,一股戈壁滩特有的、混杂着沙尘与硝烟的刚烈气息扑面而来。赵卫东在信中,用他那一贯的、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笔触,描绘着他们在不毛之地战天斗地的壮阔场景。然而,当黄建国的目光扫到信件的后半部分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赵卫东用一种看似闲聊的、极为随意的口吻写道:
“……说来也奇,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前阵子居然来了位‘大神’。工程碰上个天大的地质难题,苏联专家留下的图纸都成了废纸,眼看就要停工。结果,一位来探望亲戚的老教授,只拿着个罗盘,在工地上转了几圈,就精准地指出了断裂带的核心位置,比我们的钻探机还准!大家都说神了!老教授是江州人,他说他年轻时,曾听一位高人说起,我们脚下这片戈壁,看似荒芜,实则藏着一条沉睡的‘巨龙’,龙头正对着的,就是你们江州城南的一座小山包,叫什么‘龙首山’。建国,你天天在江州,可曾留意过这么个地方?随信附上一张我陪老教授散步时,他随手画的地形草图,你看个乐呵……”
信的末尾,夹着一张用铅笔绘制的、显得有些粗糙的地形草图。图上,山脉的走向、河流的转折,都标注得异常清晰。其中,一座并不起眼的山峰,被一个鲜红的圆圈重重地圈出,旁边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龙首山”。而在草图最不起眼的右下角,用极小的字迹,标注着一串数字——“东经92.7,北纬40.1”。
黄建国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了!
他以一种近乎颤抖的姿-态,从书房最隐秘的暗格中,取出了那个陪伴他多年的、由父亲黄建国亲手制作的星宿罗盘。这个罗盘的构造极为复杂,内外共分七层,对应着天、地、人、神、鬼、风、水,其核心的指针,并非指向传统的南北,而是指向变幻莫测的星宿方位。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罗盘平放在桌面上,依照图上那串神秘的经纬度坐标,开始缓缓转动罗盘的外圈刻度盘。
当最后一个数字精准地对位于刻度线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在完全静止的状态下,罗盘最内层的、那根由天外陨铁打造的纤细指针,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自行缓缓转动。最终,它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姿态,稳稳地指向了罗盘天盘上镌刻的两个古篆字——“亢宿”!
亢金龙!东方苍龙七宿之咽喉!
“轰”的一声,黄建国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根指向“亢宿”的指针,完美地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逻辑闭环!
赵卫东!这位与自己曾无数次在战场上将后背交给对方的生死兄弟,竟然也是“守护者”!
那位看似偶然出现的“老教授”,毫无疑问,就是钱宇那位赋闲在家的地质学家表叔!他根本不是去探亲,而是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去实地勘察那条传说中的“龙脉”,并最终确定了它的核心命门所在!
这封信,哪里是什么家书?这分明是一份用生命和智慧加密过的、最高等级的绝密情报!
“翩翩不富,以其邻,不戒以孚。”
黄建国反复吟诵着《泰卦》的六西爻辞,眼中己是泪光闪烁。这一刻,他对这句爻辞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翩翩”,是他们这些守护者,像候鸟一样,为了一个共同的信念,从五湖西海,飞向同一个目的地,那种义无反顾的、轻盈而决绝的姿态。
“不富”,是他们从不为个人的名利与财富,他们所追求的,是整个国家与民族的“富强”。
“以其邻”,是说他们彼此之间,就是最值得信赖的“邻居”,无论相隔多远,无论是否相识,都亲如兄弟。
“不戒以孚”,则是这种信任的最高境界。他们之间的沟通与协作,完全不需要任何世俗的戒备与繁琐的程序,只需要凭借着那份根植于血脉深处的、对共同使命的绝对忠诚与“孚信”,便足以完成任何惊天动地的伟业!
黄建国小心翼翼地将信纸与地图重新折好,收入怀中,贴身存放。他知道,从接到这封信的这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己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守护者”,等待着命运的启示。他己经成为了一个主动的“破译者”,一个站在情报传递核心链条上的关键节点。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远方,仿佛传来了巨龙苏醒前的、沉重的呼吸声。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必须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属于他的“亢宿”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