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齐天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几乎在瞬间被接起。
“齐天?!” 慕千语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等待消磨后的薄怒,“我以为你早该到了,或者……至少发个消息?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她似乎正身处排练后的嘈杂后台,背景是乐器归箱和工作人员交谈的嗡鸣。
“……” 齐天沉默了一秒,医院走廊冰冷的空气似乎顺着听筒钻了过去。
齐天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粗粝,却又奇异地平稳:“抱歉,千语。遇到点……状况。现在才有空给你回电话。”
这过于平静的语调,在这种“爽约”的语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慕千语眉头微蹙,刚想追问是什么“状况”能让他连个信息都不发,就听到身边同伴倒吸一口冷气,指着休息室墙上悬挂的电视屏幕,声音发颤:“千语姐!快看!天哪……是、是他?!”
电视上,正滚动播放着那场惊心动魄的迫降新闻。
画面切换,正是齐天在雨中跪地抢救机长、浑身浴血的侧脸特写!
消防车的红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雨水冲刷着血污,那双眼睛里的专注和决绝穿透屏幕,令人心悸。
慕千语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她当然认得那张脸,那个不久前还在跟自己讨论剧本细节!
可现在……屏幕上那个如同从地狱血战中爬出来的身影,那身被血和泥浆浸透的衣物,那专注到近乎冷酷的眼神……巨大的视觉冲击让她瞬间失语,手机差点滑落。
慕千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排练后台的喧嚣瞬间远去,只剩下电视里记者急促的旁白和电话那头齐天异常平稳的呼吸声。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遇到这种情况,你现在在哪?” 慕千语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她甚至无法将屏幕里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和电话里这个冷静道歉的声音联系起来。
这反差太过巨大,太过惊悚。
“医院。” 齐天言简意赅,目光依旧锁在重症监护室的门上,仿佛那才是他全部世界的中心。“机长还在里面。”
慕千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她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那个染血身影,再看看手机。
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驾驶一架失控的客机迫降?
拖着机长从火海里爬出来?
在雨中用尽力气做心肺复苏?
然后……他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用这染着血的手指,拨通了她的电话,平静地说“遇到点状况”?
为了解释一次爽约?
这己经不是“状况”,这简首是地狱归来的洗礼!
“你……” 慕千语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一个带着难以置信和强烈担忧的追问,“你还好吗?你受伤了吗?我来找你。” 她甚至不敢想象他身上那些血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还好。” 齐天的回答依旧简短,甚至有些机械。
齐天仿佛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监护室门内那个微弱的生命信号上。 “皮外伤。” 他补充了一句,像是为了让她安心,但这轻描淡写的描述在慕千语看来,更显得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电视新闻切换到了记者在机场采访获救乘客的画面。一个情绪激动的中年男人对着镜头大声说:“是那个小伙子!那个没穿制服的小伙子!是他把我们拉出来的!他还冲回去救机长!没有他,我们都得死!”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尖锐而刺耳,是某个评论员在演播室质疑:“……无照驾驶,严重违规!无论结果如何,这种行为本身……”
质疑声清晰地传到了慕千语的耳中,也顺着电话隐约传到了齐天那边。
电话两端,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
医院走廊的冰冷死寂,与演播室的激烈争论,形成残酷的对比。
慕千语看着屏幕上那个浴血的身影,听着电话那头他压抑的呼吸,再听着新闻里铺天盖地的赞誉和尖锐的质疑,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是震惊?是后怕?是心疼?还是……一种对眼前这个同龄人强大到近乎非人的意志和心性的深深震撼?
她紧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声音终于找回了些许力量,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齐天,别管外面说什么。好好待着,我马上过来。”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己经做了最了不起的事。”
电话那头,齐天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他依旧沉默着,但慕千语仿佛能透过电波,感受到他那因疲惫和重压而僵硬的身躯,似乎因为这句肯定而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
就在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