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文馆·蛇窟断桥
深不见底的蛇窟散发着阴冷腥臭的气息,无数毒蛇在下方黑暗中蠕动纠缠,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通文馆圣主李嗣源,背对着入口,静静伫立在断桥的边缘,宽大的袍袖在阴风中微微鼓荡。他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沉莫测。
“义父。”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一袭白衣、手持折扇的张子凡恭敬地站在不远处。
李嗣源没有回头,只是那标志性的、仿佛永远带着笑意的声音悠悠响起,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
“凡儿啊……”他顿了顿,如同在闲话家常,“据我通文馆安插在幻音坊深处的眼线,昨夜飞鸽忽至,信中所言……可真是石破天惊啊。”
张子凡神色一凛,静待下文。
李嗣源缓缓转过身,脸上果然挂着那副和蔼可亲、仿佛人畜无害的笑容,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毒蛇般冰冷算计的光芒:
“信中说……消失了多年的天子,李星云……己然出山!而且,此刻正朝着岐国的方向去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张子凡,“今日,为父特命你前往凤翔附近……嗯,暂且‘歇歇脚’。若是有幸遇见那位天子殿下……不妨替为父向他表达通文馆的敬意,顺便……邀他来我这通文馆,喝杯清茶,叙叙旧情。凡儿,你可能……替为父办好此事?”那“叙叙旧情”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轻柔,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张子凡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清朗而坚定:“义父放心!孩儿定不辱命!定将义父的‘盛情’,传达给天子殿下!”
“嗯……”李嗣源满意地点点头,笑容依旧和煦,“凡儿办事,为父向来放心。下去准备吧,路上……多加小心。”他挥了挥袍袖,再次转过身,面向那深不见底的蛇窟。
“孩儿告退!”张子凡起身,恭敬地行礼后,快步离去。
张子凡的身影刚消失在通道口,另外两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断桥另一端。正是通文馆十三太保中的忠字门门主李存忠(老九)和孝字门门主李存孝(老十)。李存忠如同猴子般盘在李存孝宽阔如山的肩膀上,在距离李嗣源约摸二十步的位置轻盈跃下。两人快步走到李嗣源身后,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
“大哥!”
“哎呀呀!”李嗣源仿佛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脸上堆起夸张的、带着责备的“和善”笑容,“九弟、十弟!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你我乃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行此大礼,岂不是让为兄我……为难,心痛啊!”他伸出手,作势虚扶。
李存忠立刻满脸堆笑,谄媚地接口道:“大哥不见外,那是大哥仁厚!但小弟们可不能不懂规矩!不知大哥急召我们兄弟前来,有何要事吩咐?”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转着。
李嗣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压低了些:“要事……自然是关乎我通文馆,乃至整个天下格局的大事。”他目光扫过两位兄弟,“天子李星云……己然出世,此刻正往岐国方向而去。为兄己命凡儿在凤翔‘恭候’,欲寻机邀天子来我通文馆……‘坐一坐’。”
李存忠眼珠一转,立刻心领神会,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狞笑:“哦!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们兄弟俩,去‘请’那位天子殿下过来?大哥放心,保管让他‘舒舒服服’地来做客!”他做了个抓人的手势。
“混账!”李嗣源脸色陡然一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震怒”和“痛心疾首”,“此乃我大唐正统天子!九五之尊!你此言何意?!是想陷我通文馆于不忠不义、万劫不复的造反境地吗?!九弟!你糊涂啊!”他指着李存忠,手指都在“颤抖”。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蛇窟中回荡。李存忠竟毫不犹豫,反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力道之大,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他立刻换上惶恐至极的表情,连连作揖:“大哥息怒!大哥息怒!是小弟糊涂!是小弟口不择言!是小弟该死!小弟愚钝,未能领会大哥‘恭请’天子的深意!请大哥责罚!”
李嗣源看着李存忠红肿的脸颊和惶恐的姿态,那“怒容”才缓缓收起,又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仁厚”模样,长长叹了口气:“唉……罢了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起来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务必要让天子殿下……‘心甘情愿’地来我通文馆‘做客’才是上策。”他眼中精光一闪,那“心甘情愿”西个字,带着无尽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