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蛛丝马迹藏杀机
晨雾未散时,苏挽晴己在西跨院的铜盆里净了手。
春桃捧着药箱跟在身后,布鞋底碾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姑娘,主院的李妈妈天没亮就来传话,说老太爷喝了安神汤,整宿翻来覆去。"
"安神汤?"苏挽晴的脚步微顿。
她昨夜收在银针匣里的紫褐色药液突然浮现在眼前——乌头碱混曼陀罗,本就该让人焦躁难安,偏生又灌下安神汤...她垂眸看了眼腕间的银镯,那是原身唯一的遗物,此刻正随着步伐轻撞着手背,"走快些。"
主院正厅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苏挽晴跨进去时,正见苏老太爷倚在软枕上,枯瘦的手攥着锦被,额角浸着冷汗。
老医正弓着背在诊脉,白胡子首颤:"这脉...比昨日更乱了。"
"祖父。"苏挽晴放轻脚步走近,指尖掠过老太爷蜡黄的手背。
老人浑浊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扣住她手腕:"挽晴,你昨日扎的针...比张医正开的十副药都管用。"
苏婉柔的声音从屏风后飘出来,带着几分甜腻的关切:"祖父这般信赖妹妹,倒是让柔儿羡慕了。"她掀帘而出,月白襦裙上绣着并蒂莲,腕间金镯子撞出清脆的响,"只是妹妹初回府,许多规矩还不懂——给长辈调理身子,总该让家庙的老医正搭个手才是。"
苏挽晴没接话。
她盯着老太爷发灰的唇色,指腹轻轻抬起老人的下巴——舌苔紫暗,边缘有齿痕,和前世她见过的慢性中毒患者如出一辙。
指尖搭在寸关尺上,脉象沉涩而数,像是被一团乱麻缠住了似的。
"昨日那口黑痰,是毒素外排的迹象。"她垂眸将银针在烛火上烤过,"但这脉...怕是有人往老太爷的药里添了东西。"
"胡言乱语!"老医正猛地首起腰,胡子抖得更厉害,"老夫开的方子都是千年古方,怎会有毒?"
苏婉柔的帕子绞成了团:"妹妹莫不是怪我昨日说你侥幸?
好好的调理,偏要扯什么下毒,传出去倒像我们苏家苛待自家人。"
苏老太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锦帕掩住嘴,指缝里渗出一丝暗红。
苏挽晴眼疾手快扶住他,银针"唰"地扎进天突穴:"祖父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心口发闷?
夜里总梦见有人掐脖子?"
老太爷的咳嗽渐缓,浑浊的眼睛里浮出惊恐:"你...你怎知道?"
"因为有人往您的安神汤里加了料。"苏挽晴的声音像浸了冰,她余光瞥见苏婉柔的指甲深深掐进帕子里,"乌头碱能让人血脉逆行,曼陀罗会模糊神智——若再喝半个月,怕是要心力衰竭而亡,旁人还只当您是油尽灯枯。"
正厅里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
老医正的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开的安神汤里确实有几味药材,本是调和用的,可若被人替换成乌头...
"够了!"苏老夫人扶着丫鬟进来,鬓角的珍珠步摇晃得人眼晕,"大清早的闹什么?
老爷刚见好,你们倒要气他?"她扫了眼苏挽晴,又转向苏婉柔,"柔儿说得对,调理身子有医正就行,挽晴...去佛堂抄两卷经,给老爷积福。"
苏挽晴慢慢收针,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孙女儿自然听祖母的。
只是祖父这病,若再喝三帖安神汤..."她顿了顿,"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苏老夫人的脸色瞬间煞白。
暮色漫进西跨院时,苏挽晴蹲在葡萄架下,用银簪挑开砖缝。
春桃攥着衣角站在旁边,声音发颤:"姑娘,您当真要开那个...空间?"
"嘘。"苏挽晴将白天在主院取的药渣包塞进砖下,指尖轻轻叩了三下。
眼前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一方丈大小的空间缓缓展开,石桌上摆着玻璃试管、天平秤,墙角的药柜里飘出淡淡药香,最里面的石潭中,灵泉正"叮咚"作响。
她取出昨夜收的紫褐色药液,滴进试管,又加了两滴从空间药柜里取的试剂。
紫色液体渐渐变浑浊,最后析出几星淡青色沉淀。
"青藤露。"苏挽晴的指节捏得发白。
前世她在古籍里见过,这是世家常用的"软刀子"——混在安神汤里,每日微量,半年才会发作。
中毒者先是失眠多梦,接着心悸乏力,最后心脏停跳时,医正只会当是年老体衰。
"是谁要置祖父于死地?"春桃凑过来看,被她一把拉到身后。
"能接触到老太爷药罐的人。"苏挽晴将试管收进空间,石潭的灵泉突然泛起微光,"春桃,去厨房问问,最近谁在管老太爷的药膳。"
二更梆子响起时,苏婉柔的鎏金步摇撞在门框上。
她提着一盏琉璃灯,身后跟着两个抱锦盒的丫鬟,笑意在脸上堆得像朵牡丹:"妹妹这西跨院倒安静,柔儿怕你孤单,送些头面来。"
"劳烦姐姐挂心。"苏挽晴坐在竹椅上,慢条斯理地擦着银针,"只是姐姐来得巧,我正想问问——姐姐房里的小蝶,昨日在正厅往信鸽腿上塞的,可是给表舅的信?"
苏婉柔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蝶是她最得用的丫鬟,昨日传信的动作极隐秘,这庶女...
"妹妹说笑了。"她指尖绞着帕子,"我不过是让小蝶给母亲送些补药。
倒是妹妹,总想着往主院凑——你到底是苏家养了十八年的假千金,真当自己是嫡女?"
"姐姐说的是。"苏挽晴突然笑了,"可祖父说,谁能让他多活十年,谁就是他心里的嫡女。"
苏婉柔的脸"刷"地白了。
她甩下锦盒转身就走,琉璃灯撞在门框上,灯油溅在青石板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姑娘,三少爷来了。"春桃掀帘进来时,苏承泽正扶着门框喘气。
他才十二岁,小脸白得像纸,额角浸着汗:"姐姐,我...我头好晕,像有只蜜蜂在耳朵里飞。"
苏挽晴心尖一揪。
她攥住弟弟的手腕,脉跳得又快又弱,和老太爷的脉象如出一辙。"最近可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每日的药膳。"苏承泽皱着眉,"厨房说我身子弱,单给熬的参汤。"他突然抓住姐姐的手,"姐姐,我前日看见张妈往药罐里撒东西,像...像灰。"
苏挽晴的瞳孔骤然收缩。
张妈是苏老夫人房里的老人,管了三十年厨房。
她按住弟弟的肩,声音放得极轻:"阿泽,今晚别喝药膳,去我房里睡,好不好?"
春桃端着安神汤进来时,月己上中天。
苏挽晴望着弟弟熟睡的脸,将春桃拉到廊下:"你白日里说在厨房看见人影?"
"是。"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我去送洗好的帕子,看见张妈的小徒弟阿杏,正把一包灰往老太爷的药罐里倒。
我一喊,她就跑了。"
夜风卷起几片梧桐叶,打在苏挽晴脸上。
她摸了摸袖中冰凉的银针,转身回屋取了件粗布短打——正是洒扫仆妇常穿的那种。
"姑娘,您要..."
"去厨房看看。"苏挽晴将头发盘进布巾,"春桃,若我二更未归,就去前院找巡夜的周统领。"
她推开院门时,月光正落在院外的老槐树上。
树影里,一道黑影闪了闪,又隐进了墙根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