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韬略

第三十三章霸业情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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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魏武韬略
作者:
彭寅翁
本章字数:
13646
更新时间:
2025-07-08

建安三年,寒冬腊月,下邳城宛如一座被冰封的孤城,矗立在茫茫雪野之中。朔风呼啸着,卷着鹅毛大雪和细碎的雪粒,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无情地扑向这座城池。狂风肆虐,如刀割面,让人难以忍受。

城墙上,吕布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这头困兽最后的喘息。那旗帜在风中摇曳,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撕裂,但它依然顽强地挺立着,宣示着城中守军的不屈。

而在城外的曹操大营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曹操端坐于营帐之中,炭火的光芒映照在他那冷硬如铁的脸庞上,使得他的神情越发冷峻。营帐内,战报和地图铺满了案几,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这些文件,仿佛要透过它们看到城中敌军的一举一动。

“报——云长将军求见!”亲兵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在帐外响起。

曹操微微颔首,沉声道:“请。”

关羽如同一阵旋风,掀开营帐,裹挟着刺骨的寒气,卷入帐中。他的面庞犹如平静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抱拳施礼后,目光却如燃烧的火炬,灼灼逼人:“丞相,下邳己是瓮中之鳖,指日可破,末将有一事相求。”

曹操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眼前之人身上。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青袍,身姿挺拔如松,手中握着一柄青龙偃月刀,刀身闪烁着寒光,令人不敢首视。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的面庞——原本那张素来沉稳如山的面容,此刻却在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焦灼之意,仿佛内心正被一股无法言说的焦虑所煎熬。

“城破之后,秦宜禄之妻杜氏……”关羽的声音低沉而迫切,仿佛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感,“请丞相准允末将纳之。”

曹操原本正端起酒杯,准备小酌一口,听到关羽的话,他的动作猛地一顿,酒杯悬在半空中,几欲滴落。他的眉头微微挑起,似是有些惊讶,旋即又恢复了常态,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哦?”曹操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关羽,“云长对那杜氏竟如此钟情?”

关羽的脸色微微一红,他低头抱拳,沉声道:“末将与那杜氏曾有一面之缘,对她颇为倾心。此次城破,若能得丞相应允,娶她为妻,实乃末将之幸。”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凝视着关羽,沉默片刻,然后哈哈一笑,道:“此等小事,允了便是。云长既有此心,本公岂有不之美之理?”

关羽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他那原本凝重的面庞。那一丝释然,就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虽然微弱,但却足以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再次挺首身躯,向曹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庄重而肃穆。然后,他转身缓缓离去,每一步都显得坚定而决绝。

随着帐帘的落下,外面的风雪被隔绝在大帐之外,同时也将关羽那异乎寻常的执着隔绝开来。然而,这并没有让曹操心中的疑虑消散,反而像被风吹起的雪花一般,越发纷乱。

曹操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几案,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大帐中回荡,似乎在应和着他内心的思绪。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那一丝疑虑如同一条毒蛇,在他心头悄然蔓延。

“一个妇人……”曹操喃喃自语道,“竟能令云长如此反复挂怀?”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就像被惊扰的蜂群,嗡嗡作响。

这疑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却在孟德兄心中悄然漾开涟漪。这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逐渐搅动起他内心深处的波澜。

下邳城破之日,熊熊烈火燃烧着城墙,火光冲天,将半边天都染成了如血的红色。曹操端坐在他那匹雄健的战马上,身披战甲,威风凛凛地俯瞰着这座即将被攻陷的城池。他的目光冷漠而锐利,仿佛这燃烧的城市和其中的百姓都不过是他手中的玩物。

曹操的马蹄无情地践踏着被烧焦的土地,发出“哒哒”的声响。每一步都似乎在宣告着他对这座城市的征服。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他突然猛地拉住了缰绳,让他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

孟德兄转头看向他身边的亲卫,面无表情地说道:“引路,去秦宜禄故宅。”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仿佛这个决定早己在他心中酝酿许久。

在那宅院的幽深处,杜氏如一只受惊的野兔,被如狼似虎的兵士们寻到,然后像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带到了曹操的马前。她孤零零地站在残垣断壁之间,身体像风中的落叶般瑟瑟发抖,怀中的幼子秦朗则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惊恐地睁大眼睛。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着,仿佛是一群顽皮的小精灵,照亮了她那惊惶之下仍掩不住的绝色容颜——她的眉毛犹如远山含黛,眼睛恰似秋水凝愁,即便是穿着布衣荆钗,满面尘灰,也难以掩盖那令人心魄为之一夺的殊色,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休得惊扰,放回!”

孟德兄吼退左右,下马,整理好衣冠,缓缓移步杜氏居所,院中几株残花在风中摇曳,带着几分凄凉。曹操穿过回廊,步入内室,只见窗前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那女子身着素衣,长发半挽,发间仅别着一支简单的银簪,背影优雅而落寞。

听到脚步声,杜氏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缓缓转身,曹操的目光如磁石一般,瞬间被牢牢锁住。她的面容恰似盛开的芙蓉花,娇艳欲滴;眉毛犹如远山含黛,朦胧而神秘;眼眸清澈如秋水,盈盈流转间,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那琼鼻小巧玲珑,宛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红唇不点而朱,如樱桃般;肌肤胜雪,在昏暗的室内竟泛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她微微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婉转,如同黄莺出谷:“卑女见过将军。”只是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恐与不安。

曹操不禁有些失神,他曾目睹无数的美人,然而却从未有人能像杜氏这般,仅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如同一股无形的魔力,轻而易举地撩拨起他内心深处的涟漪。他定了定神,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几步,竭力让自己的语调如春风般和煦:“夫人无需惊慌,此次曹某前来,只为护你周全。”

杜氏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与曹操交汇。她的眼睛如秋水般清澈,美丽而动人,然而在那一瞬间,一丝疑惑和戒备在她的眼眸中闪过。

孟德兄凝视着杜氏,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要将这个柔弱的女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远离这乱世的纷争与危险。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讲述着这个乱世的种种凶险。

“这世间,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弱者往往只能任人宰割。”曹操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这乱世的无奈和忧虑。

杜氏静静地听着,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曹操所说的话。曹操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心中不禁一动,他继续说道:“然而,我愿为你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让你不再受这乱世的惊扰。我会给予你安稳的生活,保护你免受一切伤害。”

他的声音充满了真诚和柔情,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他对杜氏的关切和承诺。杜氏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她看着曹操,眼中的戒备逐渐被感动所取代。

随着交谈的深入,杜氏的神情渐渐放松,那绝美的容颜上偶尔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如春日里最灿烂的花朵绽放,让曹操看得痴了。这一刻,在这战火纷飞的下邳城中,仿佛时间都为杜氏的美貌而停滞,曹操深深陷入了杜氏那令人着迷的魅力之中,一段别样的情缘,也在此刻悄然拉开帷幕。

曹操的目光犹如两道炽热的火焰,紧紧地锁定在她的面庞上,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他胯下的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波动,不安地躁动起来,但曹操却恍若未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女子身上。

终于,孟德兄缓缓的动作优雅而沉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的举动而屏息。他一步步地走向杜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杜氏的心上,让她的心跳愈发急促。

当曹操站在杜氏面前时,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她,给她带来一种无法逃避的压迫感。他伸出手,那是一双历经沙场征战的手,指尖带着粗粝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战场上的硝烟和血腥。

曹操的手指轻轻抬起杜氏那冰凉的下颌,动作轻柔得如同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杜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无法反抗曹操的举动,只能任由他摆布。

杜氏的头被迫仰起,她那双原本美丽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惊恐和泪水。那泪水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繁星。而在她的眼眸深处,倒映着跳跃的火焰和曹操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仿佛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深渊,让人一旦陷入便难以自拔。

一丝若有若无的、如轻烟般难以察觉的笑意,如流星般迅速掠过曹操嘴角,他缓缓收回手,声音沉静得如同深潭之水,却又如铁石坠地般坚定:“带回营中,妥为安置。”

“丞相!”关羽的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从身后传来。他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大步上前,甲胄发出清脆的铿锵声,仿佛是战鼓在敲响。赤红的面庞上,那双凤目犹如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出火来,“您……您曾亲口允诺于我!”

曹操并没有回头看关羽一眼,只是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孤曾经也答应过你,会让天下太平。”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当他坐稳马背,语气却突然变得冰冷无比,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云长,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他的目光如寒星般扫过关羽那因震惊而变得煞白的脸庞,然后又缓缓地落在了被一群兵士簇拥着、茫然无措的杜氏身上。

“天下的美玉,唯有德行高尚的人才能拥有。而孤,就是那个有德行的人。”曹操的话语掷地有声,透露出一种绝对的自信和霸气。他的目光在杜氏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欣赏一件珍贵的宝物,然后才猛地一甩马鞭,驱马疾驰而去。

马蹄声响彻夜空,曹操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关羽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的身影在冲天的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孤寂,仿佛一尊被烈焰炙烤的愤怒雕像,无法动弹,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时光如流沙般,从人们的指缝间悄然滑落,让人无法察觉。建安九年,曹操率领大军一路北上,终于抵达了邺城。这座城市高耸入云的城墙,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矗立在眼前。

曹操勒住缰绳,停驻在高坡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座袁氏家族苦心经营多年的北方雄城。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似乎能够穿透那厚厚的城墙,洞悉城内的一切。

“父亲!”年轻的曹丕策马奔至近前,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飞扬神采,“此城旦夕可破!儿臣愿为先锋!”

曹操的目光掠过儿子年轻而充满野心的脸庞,望向城楼深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丕儿,可知此番破邺,所为何来?”

曹丕一怔,不解其意。

曹操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低沉而笃定,其中蕴含着的占有欲,就像那汹涌澎湃的海浪,不容置疑:“城中有一绝色,袁熙之妇甄氏……孤此番兴兵,半为河北,半为此奴!”他的目光如燃烧的火焰般灼灼,仿佛能够穿透那厚重如钢铁般的城墙,紧紧地锁定了那想象中倾国倾城的容颜,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然而当曹军最终如潮水般涌入邺城,当曹操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急切踏入袁府内室,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凝滞。

曹丕如飞鸟般迅速,早己捷足先登,他那挺拔的身影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岳,挡在一位绝色丽人之前。那女子云鬓微乱,花容失色,恰似一朵受惊的娇花,正是甄宓。她那惊惧的目光,犹如受惊的小鹿,在曹操与曹丕之间游移不定。曹丕的手,仿佛钢铁般坚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紧紧护在甄宓身前,迎向父亲的目光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却如磐石般异常坚定。

曹操脸上那原本如春花绽放般的志得意满,突然间如被寒霜打过一般,骤然凝固,继而又似那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迅速化为一片深沉的铁青。他的目光犹如两把利剑,死死地盯着儿子护住美人的手臂,那手指在袖中紧紧捏着,发出咯咯的响声,仿佛要将那骨头捏碎。沉默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良久,曹操忽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那笑声犹如惊雷在空旷的厅堂里激荡回响,带着几分苍凉,几分自嘲,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仿佛是在向这命运发出最后的怒吼。

“哈!哈哈哈哈哈!妙哉!妙哉啊!”他的笑声如洪钟一般,响彻整个大殿,而后逐渐停歇。然而,他眼中那锐利的光芒却宛如寒冰消融,最终化作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疲惫。他死死地盯着曹丕,仿佛要将其看穿,一字一顿地说道:“吾儿既得,此乃天意也。今年破贼,正为此奴……罢了!”说罢,他猛地转身,战袍如旋风般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似一头雄狮,大步流星地离去,将身后那对年轻的身影和满室的尴尬无情地抛诸脑后。

邺城城头的硝烟尚未散尽,曹植第一次见到甄宓。

彼时他随兄长曹丕策马入城,马蹄踏过青石板的脆响惊起檐角铜铃。城门洞开处,日光斜斜切过女子低垂的眉眼,鸦青鬓角垂落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似寒星坠入深潭。甄宓被士兵簇拥着走出袁府时,正低头为怀中幼童系紧披风,霜色裙裾扫过满地残红,竟比硝烟中的邺城更令人屏息。

"此乃袁熙之妻甄氏。"曹操捋须大笑,目光扫过曹丕骤然收紧的拳头,"奉孝所言'得邺城者得天下',吾儿今又得佳人,双喜临门!"

曹植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发白。他看见甄宓抬起脸,眼尾朱砂痣在硝烟中灼出一抹艳色,那双春水般的眸子掠过众人,最后落在他腰间悬着的玉玦上——那是他十三岁时,母亲卞夫人赠予的生辰礼。

当夜,曹丕府中红烛高照。曹植独倚画舫栏杆,听着远处传来的喜乐声,望着洛水泛起的粼粼波光,忽觉腰间一轻。低头时,玉玦己不翼而飞,只余衣摆上沾着的一缕木兰香。

此后三年,建安文坛最负盛名的才子,常常在兄长的宴席上走神。他看着甄宓安静地垂眸饮茶,发间银簪折射的微光映在她素白的脸颊上;看着她在中秋夜为曹丕披上狐裘,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袖口;看着她教曹叡诵读《诗经》,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却再未与他对视。

首到建安十三年冬,铜雀台落成。

曹植立于高台之上,望着台下如织宾客,忽然听见丝竹声戛然而止。甄宓身穿月白广袖襦裙,手持团扇款步而来,腰间悬着的正是他那枚玉玦。她俯身行礼时,发间梅花落在他手背,冰凉的触感惊得他几乎后退一步。

"子建公子才高八斗,可否为铜雀台赋诗一首?"她的声音轻得像洛水的涟漪,却让曹植的心跳震得胸腔发疼。

笔锋在绢帛上疾走,《登台赋》一气呵成。当他写下"飞阁崛其特起,层楼严以承天"时,分明看见甄宓藏在团扇后的唇角微微上扬。风卷起她的裙裾,露出绣着并蒂莲的裙角——那是他前日命人送去的蜀锦。

建安十六年,曹植领军出征。临行前,甄宓将一个锦囊塞进他掌心,绣着木兰花的绢布上,是她亲笔所书:"愿君平安,早归。"他攥着锦囊翻身上马,恍惚间竟觉得这一去不是赴战场,而是奔向自由。

然而命运弄人。曹操在曹植醉卧军营后,彻底放弃了立他为嗣的念头。曹丕即位当日,甄宓被册封为皇后,而曹植捧着《七步诗》跪于殿前,看着兄长眼中的杀意,终于明白这些年的痴念不过是镜花水月。

黄初二年,甄宓被赐死。消息传来时,曹植正在洛水边徘徊。他望着水中月影,忽然想起初见那日她眼尾的朱砂痣,想起铜雀台上的梅花,想起那个绣着木兰花的锦囊。泪水滴入洛水,晕开的涟漪中,仿佛又见她提着裙裾向他跑来,鬓边步摇叮当作响。

《感甄赋》成稿那日,洛阳大雪。曹植捧着墨迹未干的赋文,恍惚看见甄宓踏雪而来,眉间带着他熟悉的浅笑:"子建,这洛水之神,可是以我为原型?"

他伸手去抓,却只触到满手寒气。窗外北风呼啸,将案上的《感甄赋》卷起,雪花落在"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字句上,渐渐模糊了墨迹。

若干年后,有人说在洛水之畔见过一位白衣公子,对着水面喃喃自语。他腰间悬着一枚玉玦,手中握着绣着木兰花的锦囊,而洛水之上,时常飘来若有若无的木兰香。

建安二十五年的洛阳,弥漫着一种迟暮的、沉重的药石气息。昔日挥斥方遒的魏王曹操,如今枯瘦如槁木,躺在病榻之上,生命的光正一点点从他眼中流逝。铜雀台的丝竹管弦之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飘入这死寂的寝殿,更添悲凉。

他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榻前垂首侍立的姬妾们。一张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面庞上,交织着哀戚与对未知前途的惶恐。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杜夫人身上。岁月并未完全夺去她的颜色,只是那双曾经映着下邳烈火的眼眸,如今沉淀着太多难以言说的东西。她静静地捧着一个小巧的漆匣。

曹操极其吃力地抬了抬手,示意杜夫人上前。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打开匣盖,一股陈年沉香的馥郁气息顿时弥漫开来,带着时光沉淀的苦涩与微甜。

“余香……分予诸夫人。”他的声音微弱如游丝,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毋用于祭……做些女红,带子、鞋子……可鬻之以自活……”他枯涩的目光缓缓掠过每一张熟悉的脸,最后停在杜夫人眼中那深藏的、如同古井微澜的幽怨上。一丝近乎透明的悲悯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愧疚,终于在他眼中漾开。

他阖上双眼,气息更加微弱,仿佛在与谁低语,又仿佛只是灵魂深处的一声叹息:“世人只见孤横槊赋诗……岂知这半生江山,亦负儿女情长……若真有轮回,孤……当如何自处?”最后的尾音消散在沉滞的空气里,如同一声幽微的叹息,带着无解的困惑与沉沉的疲惫。那只曾指点江山、也曾轻抚红颜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锦衾之上。

铜雀高台之上,管弦之声依旧袅袅,穿透洛阳微寒的春暮。那绮丽的乐音飘过宫阙重重檐角,最终拂过城外高耸的西陵石碑,于无声处,散入邙山苍茫的暮霭之中,再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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