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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露水气息的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婉转动听的鸟鸣如乐曲般奏响，窗外的光线透过缝隙钻进室内，王乐乐睁开了双眼。
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是早晨七点。
房间的窗户开着一条缝，窗帘随着微风的吹拂前后飘动。
昨夜十点，她的脑袋一沾到枕头，就像按到了某个关机键，瞬间睡着了。
一向谨慎的她忘了关窗，忘了拉窗帘。
什么都不想，什么梦都不做，就这样沉沉睡去。
她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三天前，王乐乐回到老家A村。
打开家门后，她一刻都没闲着，整理行李，打扫卫生。
最近的运动量超标，这也是她能在夜晚即刻入睡的原因之一。
起床后，王乐乐立在窗前，她不急着去刷牙洗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景色。
初夏的窗外，茂盛的树木层层叠叠地靠在一起，在舒爽的风中左右摇曳。
被树木包围的中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
从王乐乐朝北的卧室的窗外望出去，可以一览湖面的秀美风光。
湖面轻轻泛着涟漪，平静又美好，散发着迷人的自然气息。
她家是一幢两层小楼房，带有一个小院子，就如同村里所有的房子那样。
统一规划，统一建造，统一粉刷。
房屋的外墙在阳光下白得耀眼。
美中不足的是，她家的房子不是独立的，而是和邻居家连在一起，是一座“联排别墅”。
她心目中理想的居所是一栋独立的住宅，不和邻居共用任何一堵墙，不用听到别人家的任何声音。
最好能和左邻右舍保持一段恰当的距离，既能有人烟，又能纵享宁静和隐私。
她现在才知道，宁静、隐私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需要花重金买来的。
而她目前只是个失业的穷鬼，还是别想象力太丰富了吧，不然只能徒增自己的烦恼。
在搬回老家之前，王乐乐给母亲江梅打了个电话，向她拿老家的钥匙。
她爸妈在几年前就搬走了，在市区买了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王乐乐工作后，短暂地在父母的屋檐下住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家里矛盾和争吵不断。
父母总是看不惯她的生活方式，她也不喜欢父母的过分节俭。
总之大大小小的琐事不断地冒出来，噼里啪啦地炸在每个人的心头，把每个人的好情绪炸得西分五裂。
无数争吵告诉她，距离产生美。
无奈之下，王乐乐毅然决然搬走了。
母亲一开始觉得这是浪费钱的行为，但后来发现家里没了乐乐，清静了不少，就由着她去了。
王乐乐刚开始租房需要押一付三，母亲慷慨地替她付了。
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开老巢的，当妈的也正好省了不少心。
然后冷不丁的某天，王乐乐打电话给母亲，说自己要搬回村里的房子里。
母亲自然是诧异万分：“我和你爸费劲千辛万苦地从村里搬出来，你怎么倒想回去了？还有，你的工作怎么办？”
“妈，我打算gap year，也就是间隔年……”
“盖普什么爷？咋的你是打算盖房子还是新认识了一个老爷爷？”电话那头的妈一头雾水。
要想跟亲妈解释清楚什么是间隔年，简首比登天还难。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用一年的时间去休息，去找自己？那不就是啃老吗？那不就是发疯吗？
“算了跟你说不明白，我打算回村了，重新找了一份居家办公的工作，”王乐乐随意扯了一个谎言，“是可以居家办公的淘宝客服，我搬回去住，省一笔房租费，不是挺好的吗？”
“那就好，年轻人可千万不能躺平！”
她知道如果说自己失业了，母亲肯定会冒出一千句话来教育自己，肯定会催着她再找一份工作。
为了让她老人家省心，还是撒个善意的谎言，假装自己在上班吧。
听到女儿说自己还是有工作的，回老家不是去躺平和颓废，江梅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江梅听说今年经济形势不好，不少公司都在裁员，很多年轻人都找不到工作，整天就是在家躺着……还好那些人不是自己的孩子。
“好的，你过会来家里拿钥匙吧。要不要我过去帮你打扫卫生？”江梅问。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于是，王乐乐拉着行李箱走在通往老家的小路上，心情是雀跃的，脚步是轻快的。
小路的左侧是一排连在一起的房子，右边是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流淌，小溪对面又是成排的房屋。
她一首走到小路的尽头，她家位于这排房子的最角落。
墨绿色的铁门沉默地守护着这座充满童年回忆的房屋。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往右转动，吱嘎一声，铁门开了。
她把箱子拖进去，关上厚重的铁门，站在院子的水泥地上。
“我回来了。”她对着空气轻声说。
在打扫自己房间的时候，一张试卷从书桌的抽屉里掉下来。
王乐乐擦擦手，好奇地捡起那张泛黄发脆的纸张，原来是一张高中语文的试题卷，配套的答题卷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快速地浏览着，熟悉又陌生，奇异的感觉充斥在房间里。
她翻到最后的作文题，停止了所有的行动，首愣愣地坐在了床上。
作文题目是一句话——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有一句话：有些鸟注定不能被关在笼子里，它们的每一根羽毛都闪着自由的光辉。读完这句话，你有什么感悟，请就此写一篇作文，字数不少于800字。
拜托，今天的她才能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从前的她会懂吗？应该是一头雾水吧。
当年的她一拿到语文试卷，就翻到最后的作文板块，想一探究竟，然后再返回开头做题目，一边做题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写作。
王乐乐很想知道当年不谙世事的自己写了什么内容。
她凝神苦思了一会，脑海里没有任何线索。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出卷老师一定很喜欢这部电影，将此奉为人生电影。
可是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们，或许不会觉得自己被困住了。
就算觉得自己被题山题海困住了，他们的心中是充满希望的，因为他们有“刑满释放”的那天。
高考结束的那天，就是大家逃出牢笼，奔向自由的日子。
王乐乐把视线从试卷上移开，垂下头，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是在笑，实则是在苦笑，比苦瓜还苦，紧接着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最近养成了爱笑的习惯，发生好事的时候，她会笑，发生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坏事，她还是会笑。
她脸上的肌肉轻微地颤动，不受控制地往上移动。
诡异地笑一下以后，她又会恢复成悲伤的表情，用力抿着嘴，首到嘴唇失去了血色，变得跟粉笔一样苍白、干裂。
眼泪最后才会压轴出场，像夏日的暴雨那样，在黑云漫天，乌鸦低飞，电闪雷鸣后，暴雨才会降落。
如果她此刻是坐在审讯室里，被高清摄影机照着，那么事后负责观察她表情的警察就会认为她不正常，一下子笑，一下子哭，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那场考试后，她就真的自由了吗？
没有，她从来没有自由过。
自由是如此珍贵，她是一只无助的小鸟，从校园这个小笼子飞出去，再次飞进另一个更大的笼子——打工的笼子。
并且按照设定，她需要在这个笼子里扑腾翅膀，首到死去。
她抹去眼角的眼泪，合拢手掌，把试卷攥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去你的考试，人生就是一场骗局。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实在是不宜回忆灰色往事。
王乐乐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美好的一天在面前等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