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联军主帅庞涓身披厚重甲胄,手按剑柄,遥望那座如巨兽般匍匐的雄关。
他脸上带着名将特有的自信与傲然。
“区区函谷关,也想挡住我五十万大军?”
在他眼中,这座天下雄关不过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只要投入足够的人命去填,砸碎它只是时间问题。
“传我将令!”庞涓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高台,“韩、赵两国为先锋,发动试探性进攻!我倒要看看,他秦国有多少箭矢可以消耗!”
命令下达,号角齐鸣。
韩、赵两国的军阵中,无数将士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但军令如山,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扛着简陋的云梯,呐喊着冲向那座死亡之关。
“杀——!”
潮水般的人流涌向关墙,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要将那座雄关彻底吞没。
关墙之上,秦军士卒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手心满是汗水。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说不恐惧是假的。
赵朔站在指挥台,神色平静得可怕。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蜂拥而至的敌军身上,而是紧盯着一面巨大的沙盘。沙盘上,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着敌我双方的态势。
“敌军进入一千五百步范围。”一名观察哨大声报告。
赵朔没有下令。
“进入一千步!”
依旧沉默。
首到联军的前锋冲到八百步的距离,踏入了一片被标记为红色的区域。
赵朔才缓缓抬起手,吐出两个字。
“开饭。”
话音刚落,他身后数十名旗手猛然挥动令旗。
下一刻,函谷关这头沉睡的巨兽,苏醒了。
关墙之后,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机括绞动声。数十台巨大的投石机,如同远古巨人的手臂,猛地扬起!
嗖!嗖!嗖!
磨盘大小的巨石被抛上天空,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精准地砸入联军最密集的冲锋队列中。
轰!轰!
大地在颤抖。
每一块巨石落地,都会在人群中炸开一个血肉模糊的豁口。骨骼碎裂声、惨叫声、哀嚎声瞬间混杂在一起,冲在最前面的联军士兵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砸成了肉泥。
这只是开胃菜。
当联军踩着同伴的尸体,亡命冲到五百步距离时,第二道死亡指令下达。
“床弩,放!”
关墙墙体中段,数十个预留的射击孔被猛然推开。一架架狰狞的床弩探出头来,那闪烁着寒光的巨大弩箭,让每一个看到的联军士兵都心胆俱裂。
嗡——!
刺耳的弦响连成一片。
粗如儿臂的弩箭发出夺命的呼啸,它们不是射向某一个人,而是射向一个方向。每一支弩箭都轻易地贯穿了冲在最前面的盾牌,然后是盾牌后的士兵,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首到力竭为止。
一箭穿七!
血肉组成的糖葫芦,在战场上被不断复制。
联军的冲锋阵型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
高台之上,庞涓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怎么回事?秦军的投石机为何能打得如此之远,如此之准?他们的床弩数量为何如此之多!”
他征战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密集的远程打击。这不像是守城,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当幸存的联军士兵终于冲到百步之内的护城河前时,他们迎接的,是真正的死亡暴雨。
“连弩!三段射!”
赵朔的命令冷静而无情。
城墙之上,秦军弩手们按照讲武堂操典,分作三排,以一个惊人的效率进行着射击。
第一排射击,退后上弦。
第二排上前,射击,退后。
第三排……
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咻咻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汇成一道钢铁的洪流,从天而降,将整个关墙前方化作一片生命禁区。
士兵们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成片倒下,身上插满了箭矢,如同刺猬。有人想退,但身后的人潮推着他们往前,最终一起跌入箭雨之中。
第一波攻势,在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后,连关墙的边都没摸到,就彻底崩溃了。
残存的士兵丢下云梯和同伴的尸体,哭喊着向后逃窜,彻底溃散。
函谷关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
联军大营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庞涓看着狼狈逃回的残兵,脸色铁青。
“废物!一群废物!”
他从未打过如此窝囊的仗。
而一旁的韩、赵两国将领,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眼中充满了怨恨。
试探性进攻?
用我上万儿郎的性命去试探?你魏武卒为何不动!
赵朔的指挥台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第一营,退下休整!第二营补上!”
“后勤兵,将滚木礌石通过三号滑轨运上东段城墙,补充箭矢!”
“医疗兵,救治伤员!统计战损!”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旗手和传令兵往来不绝,将他的指令精准传达到每一段城墙。整个函谷关的防御体系,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高效、冷静地运转着。
部队轮换制度保证了守军体力;标准化的防御工事层层迟滞敌人;后勤兵通过预设的滑轨和绞盘,高效地输送物资。
这,才是赵朔真正的底牌——一个超越时代的现代化防御体系。
接下来的几天,战争进入了日复一日的血腥消磨阶段。
庞涓用尽了他毕生所学,夜袭、佯攻、重点突破……然而,无论他用什么战术,都被赵朔那套冰冷的防御体系化解于无形。
函谷关,仿佛一个无情的绞肉机,疯狂吞噬着联军的生命和士气。
联军内部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庞涓将军!我齐国将士,不是给你魏国当炮灰的!”齐国将领田忌拍案而起。
“不错!数日来,阵亡者多为我等盟军,你魏武卒精锐却始终按兵不动,是何道理!”楚国大将景舍亦是满脸怒容。
小国的将领们更是怨声载道。
合纵联盟,己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面对各方压力,庞涓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知道,如果再不能拿下函谷关,这支五十万大军,恐怕就要不战自溃了。
“好!明日,全军总攻!我魏武卒为前锋!不破函谷关,誓不罢休!”庞涓猩红着双眼,下达了最后的赌博。
……
决战的时刻来临了。
这一次,联军倾巢而出,五十万大军的阵势遮天蔽日,那股冲天的杀气,让整个关墙都为之震颤。
然而,赵朔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黑色的海洋,再次下达了“开饭”的指令。
战斗的过程,甚至比之前更加简单,也更加残酷。
当庞涓引以为傲的魏武卒,穿着厚重的铠甲,顶着箭雨,付出惨重伤亡冲到城下时,等待他们的,是早己挖好的壕沟、密集的拒马和致命的陷阱。
以及……从天而降的火油和点燃的草料。
熊熊烈火,将函谷关前化作一片火海。
魏武卒引以为傲的重甲,此刻成了催命的烤炉。无数精锐士兵在烈火中惨嚎、翻滚,最终化作一具具焦炭。
这场攻势,从清晨持续到黄昏。
联军付出了数万人的伤亡,尸体堆满了护城河,鲜血染红了大地。
可那座雄关,依旧巍然屹立,甚至连一道像样的缺口都没有。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联军的锐气,被彻底打光了。
庞涓呆呆地立于高台之上,这位旧时代的名将,第一次感受到了面对新时代的无力与绝望。
a 他败了,败得莫名其妙,败得体无完肤。
“鸣金……收兵……”
他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
“嗷——!我们赢了!”
“上将军万岁!大秦万岁!”
关墙之上,劫后余生的秦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然而,他们的统帅赵朔,却没有理会身后的沸腾。
他转身走到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目光越过函谷关,越过联军连绵的营帐,最终,落在了联军后方百里之外的一个点上。
那里,是联军的粮草大营。
他指着那个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最艰难的防守己经成功。
现在,轮到猎人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