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迁坟的日子了,一大早仍旧是大个子跑来喊我们过去吃早饭,同时他还带来了一包采药,说是老村长让带给林浩用的。昨天我把他被野猪顶伤的事告诉过老村长。
林浩的伤肯定是不适宜再跟着我们进山了,孙老道又己经把话说了出去,言明今天就是黄道吉日,正适合迁坟动土,所以这日子也不好再去更改,因此吃完了早饭,我给林浩的伤口敷上了些草药,又简单包扎了一下,把他留在村里休息,我独自带着孙老道跟着村民进了山。
这次的路走的要比第一次来时轻松了许多,再次淌水渡过那条小河,到了祖坟那里,我和村民们也顾不上休息,随即开始七手八脚的照着孙老道指定的方位搭好了祭台,又摆上香烛贡品,然后一起规规矩矩的跪在了祭台前面。
孙老道换上了那一身道袍,又整了整头上的道官,挥手掸了掸道袍上的浮土,一本正经的走到祭台前面。他先是点燃了三支香,躬身拜了三拜,把香插进香之后随手捻起一把纸钱洒向空中,手里浮尘一摆,嘴里念念有词的叨咕了起来。
我心里好奇这孙老道到底是在叨咕些什么,于是跪在地上默默地的朝前蹭了几步,依稀就听到他小声念叨,“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儿,一大伯、二大叔、三姑奶奶、西大爷,五大婶子,六表舅的,不管你们是哪年走的还是哪年埋的,寿终正寝的还是含冤待雪的,这些都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我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带着你们的这帮不肖子孙来给你们搬家的,这也主要是为了改善你们的居住环境,提高你们在阴间的生活幸福指数。搬家工作中难免有惊扰到各位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体谅,毕竟现在这拆迁的工作不好干,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但是你们放心,贫道都安排好了,搬家以后你们的居住条件肯定是会有大幅度的提高,所以希望你们可以积极的配合我的工作,老老实实的在棺材里面待着,别想着冒个头,露个脸什么的,我想你这帮孙男娣女们也未必想要见到你们,要是你们出来再把他们吓个好歹的,这各位的居住面积可又要下降了,拜托拜托,谢过谢过,无量天尊,急急如律令,阿弥陀佛,哈利路亚······”
听着他满嘴的胡言乱语我恨得牙根首痒痒,幸亏林浩有伤没有跟着过来,不然他听见了一定会按捺不住脾气要揍这个家伙,要不是后面还跪着老村长和十几个黑石崖子村的村民,我都想起来抽这老王八羔子两个大耳刮子。这老家伙这种时候满嘴跑火车也不怕遭了报应,好在村里的其他人离得都远,也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原先的的那些棺椁不能一起起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晾着,照孙老道的说法,我们需要按下葬的先后顺序,后葬的先起,先葬的后起,等把起出来的棺椁移到新址下葬后才能再去起别的棺椁。村里打棺椁用的都是几十年的老柏木,这种木材比起松木或者杨木来说抗腐蚀性要好得多,埋在地下上百年都不会腐烂。当然,要说做棺椁最好的木料自然是金丝楠木或者紫檀这种带有天然香气的木材,它们的香气可以驱虫防腐,而且密度极高不惧水泡,但大兴安岭林区没有这种木材,而且它们的价格也极高,村里的人是用不起的,山里的柏树倒是随处可见,是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都有,就地取材所以村里人基本上用的都是柏木。
我爷爷十二年前去世的,奶奶只比他多活了半年就随着去了,所以在把村里另外两家亲人的棺椁起出从新下葬之后,我们便开始挖他们旧坟上的土。
坟己经被山洪冲毁了一部分,挖到一米多深的时候就能看到坟坑里还积了不少的水,三分之一的棺椁差不多都被泡在水里,老村长说的没错,要是没有人来管,恐怕再过个几年,即便这里不被河水漫过,棺材也会被土壤里渗出来的水给泡烂了。
两个穿着胶皮水裤的村民跳进挖出来的坟坑里往棺材上栓绳子,我想下去帮忙却被老村长拦住了,他让我在一边等着。坑里的两人麻溜的在棺材首尾和中间都绑上了绳子,又在三道绳子上各穿过一根扁担。两个人在下面挖,大个子和另外五个人在上面抬,很快我奶奶的棺材就先被从坟里起了出来。
我赶紧双膝跪倒,朝着奶奶的棺材磕了三个响头。孙老道这会儿也走到棺材前,嘴里念念有词,手中拂尘摆动,将一把把纸箱撒向空中。不等纸钱全部落地,他便将一张黄纸按在棺材上,手里毛笔沾上朱砂在黄纸上刷刷点点画了一张道符,接着又取过浸满生漆的刷子在棺材上刷了几道。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之极,让人看得也是眼花缭乱,但只有我知道那所谓的生漆刷棺十有八九只是走个过场,向我证明那两桶生漆并不是白买的,而不是为了给他的姘头揽生意把我们当成了冤大头。
爷爷奶奶的棺材先后被起初抬到了新坟里,一种莫名的悲伤顿时打我的心底涌了出来,他们去世多年还要被这样折腾,实在是让我不忍心。就在村里人准备往棺材上填土时,我摸出手机想要拍两张照片准备回去以后给我们家老爷子看。
孙老道看见后立马伸手捂住我手里的手机,皱着眉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能拍,会把阴物带回去的,对你和你家里人不好。”
虽说我并不信这些东西,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信口开河,我又是想给家里老爷子看,想想既然有这种忌讳,还是心存些敬畏的好,于是便没有强求,默默地收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