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像温顺的羊,可羊不该记得我喝咖啡放几块糖。」
沈清羽发现江临渊每周三上午都会出现在医院。
不是复诊的日子,也没有预约记录。那个黑发年轻人总坐在门诊大厅最角落的位置,膝盖上摊着本《古典音乐理论》,时不时抬头望向诊室方向。
"你又来干什么?"第五次"偶遇"时,沈清羽终于停在他面前。
江临渊手忙脚乱合上书,露出夹在乐谱里的挂号单:"我、我来拆线..."
"拆线上周就完成了。"
年轻人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低头绞着书包带子的模样,活像被老师抓到逃课的艺术系学生:"...其实是在写期末作业。"他小心翼翼翻开乐谱,露出《医生主题变奏曲》的草稿,"教授要求观察特定职业的肢体语言..."
沈清羽扫了眼五线谱上潦草的标注——「换药时皱眉0.3秒」「左手指节弯曲角度」——过于详细的记录让这份作业显得格外较真。
"别影响医院秩序。"
"不会的!"江临渊急切地保证,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斑,"我就在这儿,绝对安静。"
午休时护士长送来一杯咖啡,糖量刚好是沈清羽惯常的三分。
"那个音乐学院的孩子送的。"护士笑着指指大厅,"他说您今天值夜班,需要提神。"
沈清羽望向窗外。江临渊正蹲在花坛边喂流浪猫,白毛衣袖口沾了草屑,看起来纯良无害。
太奇怪了。
他从不记得告诉过对方自己的值班表,更别说咖啡口味。
暴雨突至的傍晚,沈清羽在车库发现一个淋得透湿的身影。
江临渊抱着书包站在立柱旁,发梢滴着水:"医生...能搭个便车吗?"他窘迫地展示死火的手机,"叫不到车..."
车内暖气烘出淡淡的柑橘香,是学生常用的那种廉价洗发水味道。沈清羽注意到他左手腕内侧有道陈年疤痕——像是被什么锐器划过的痕迹。
"福利院着火时划的。"江临渊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着疤痕,"您...不记得了吧?那年您来义诊..."
沈清羽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八年前的志愿活动早己模糊,但确实有次临时撤离——因为隔壁厨房失火。
"当时我吓坏了,是您把我推出去的。"年轻人的声音轻得像雨刷器的声响,"后来在临时安置点...您给了我饼干。"
后视镜里,江临渊低头揉眼睛的姿势,像个回忆童年糗事的大学生。
太合理了。
合理到沈清羽没注意到,对方说这话时,右手正悄悄按着车门储物格——那里有他早上扔进去的咖啡收据。
深夜的公寓,沈清羽翻开尘封的相册。
2013年医学院志愿活动的合影己经泛黄,角落里有个模糊的黑发男孩,手腕缠着绷带。照片背面写着日期:7月21日。
他忽然想起今天江临渊说的话——
"那天是我十二岁生日。"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雨中。
江临渊将偷拍的咖啡收据放进塑封袋,和另外十七张收据整齐排列。每张背面都标注着日期与糖量变化,最新一张写着:
「3块方糖,心率提升12%,效果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