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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在青瓷杯沿骤然收紧。年家、隆科多——这些盘踞在胤禛权力版图上至关重要的名字，终于被宜修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带着陈年墨迹的腥气。难怪胤禛投鼠忌器。我将茶盏重重一放：“告诉侧福晋，查，顺着隆科多这条藤，把年家这些年经他手送进王府的东西，一件件都给我筛出来！尤其是……能动些手脚的。”
三日后一场秋雨，洗得庭院里几株晚桂零落成泥。年世兰的请安礼数却骤然周全起来，藕荷色缠枝莲纹旗装，鬓边一支新打的赤金嵌红宝蜻蜓簪，替代了那支惹祸的凤凰步摇。她捧着珐琅手炉，笑语里淬着不易察觉的冰针：“姐姐气色真好，到底是福晋，心胸开阔，不像妹妹，为支步摇还惹王爷不快，这几日心里头还堵着呢。”
“妹妹说笑了，”我拨弄着腕上一串伽楠香佛珠，目光掠过她精心修饰的眉眼，“一支步摇罢了，王爷心里，西北的安稳才是顶顶要紧的。” 话如软刃，精准地刺中她强撑的镇定。她脸上笑容僵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手炉上的珐琅彩绘。
“福晋教训的是。”她垂下眼睫，再抬起时己换了副哀婉神色，“只是妹妹孤身在这府里，全仗王爷和姐姐垂怜……前儿家兄来信，还说西北苦寒，将士们缺医少药……” 试探的触角伸了出来，想用年羹尧的军功做她院中开销的盾牌。
“年大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我截住她的话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府里再难，也不能短了妹妹的用度。苏培盛，”我扬声唤道，“传我的话，年侧福晋院里这个月的冰炭份例，再加三成。” 年世兰眼中刚掠过一丝得意，我话锋己转，“只是这额外的开销，不好从公中走。我记得妹妹嫁妆单子上有几间不错的皮货铺子？如今秋凉，皮货正当时，挪些收益贴补，想必也便宜。”
年世兰的脸色霎时由红转白，像被掐住了七寸。她那些嫁妆铺子的收益，大半都填了娘家在京城官场上的打点，哪经得起这般明晃晃的抽血？她嘴唇翕动，终究没敢反驳，只从牙缝里挤出谢恩。
宜修踏着暮色来时，雨丝又密了。她脱去沾了湿气的青缎斗篷，露出里面半旧的月白袄子，鬓发一丝不乱，唯有眼底带着连日查账的疲惫与一丝亢奋。
“福晋料事如神。”她将一册薄薄的素笺推到我面前，指尖点着其中一行蝇头小楷，“康熙西十五年冬，隆科多经手，替年遐龄送进王府贺年节礼，其中一件‘前朝官窑霁蓝釉梅瓶’，入库记档在此。” 她又翻出一张泛黄的当票复本，墨色黯淡却字字惊心，“同一日，隆科多心腹管家在‘恒昌当’死当了一支成色寻常的赤金累丝簪，当票备注却是——‘抵霁蓝瓶佣’。”
烛火“噼啪噼啪”地爆开一朵灯花，令人目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