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在冉闵指尖跳动的黑色火焰,没有温度,却比北地最深沉的寒冬,更能冻结灵魂。
哈雨萨满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身为神海境强者,能够沟通天地,引动法则。他能感受到,那缕小小的黑色火焰之中,蕴含着一种让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大恐怖。
那不是力量。
那是凌驾于力量之上的,某种“规则”。
一种……抹杀的规则。
“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神海境的尊严,哈雨萨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在那个男人出手之前,将他彻底碾碎!
他赌上了一切。
干枯的手掌猛地合十,一滴殷红的,带着神圣气息的精血,从他的眉心逼出,融入了脚下的大地。
“以我神魂为祭!”
“大地听我号令!”
“杀!!”
轰隆隆——!
那条本己行动滞滞的土黄色巨龙,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它那由泥土与岩石构成的身躯,瞬间变得凝实,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着厚重的土黄色光晕。它的体型再次暴涨,几乎要将半个天空都遮蔽。
这一击,汇聚了他全部的神海修为与部分生命本源。
这是神明的一击!
土龙咆哮着,带着碾碎山河的气势,朝着地面上那个渺小的黑色身影,俯冲而下!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冉闵的反应,简单到了极致。
他收回了指向远方的手指,那缕黑色的火焰,顺着他的手臂,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他手中的那杆双刃矛之上。
暗沉的矛身,瞬间被一层流动的,深渊般的漆黑所覆盖。
然后,他动了。
没有蓄力,没有摆出任何投掷的架势。
他只是随意地,像是扔掉一根无用的树枝,将手中的长矛,向前,轻轻一送。
咻——
那杆长矛,化作了一道纯黑色的闪电。
它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一道肉眼可见的,漆黑的裂痕,在它飞行的轨迹上,被硬生生撕开。
哈雨萨满引以为傲的,那股充斥在天地间的厚重土系法则,在接触到这道黑色闪电的瞬间,就像脆弱的蛛网遇到了烈火,被瞬间烧穿,撕裂,化为虚无。
下一瞬。
黑色闪电,撞上了俯冲而下的土龙。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头威势无双,足以踏平城池的土龙,在被黑色闪电触碰到的刹那,庞大的头颅,就像沙子堆砌的城堡,无声无息地,崩解了。
不是碎裂,是崩解。
构成它身体的法则,被彻底抹除。
土黄色的光晕熄灭,凝实的岩石化为最原始的尘埃,簌簌而下。
矛势,没有丝毫停顿。
它穿过那片正在崩溃的“龙身”,依旧笔首地,射向土龙之后,那个脸色己经化为一片死灰的老萨满。
“不!!”
哈雨萨满亡魂皆冒,他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
他疯狂地从怀中掏出所有的保命底牌。
一面铭刻着古老符文的龟甲盾牌、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狼神牙、数十张由大妖兽皮制成的防御符箓……
所有的宝物,在他身前瞬间激活,形成了一道由各色光芒交织而成的,厚达数丈的璀璨光幕。
这是他数百年来所有的积蓄,足以硬抗同阶强者全力一击而毫发无伤!
可那道黑色的闪电,来了。
它无视了那些璀璨的光芒,无视了那些坚固的法宝。
它只是,穿了过去。
“啵……啵……啵……”
一连串如同气泡破裂般的轻响。
那面号称能抵御万钧之力的龟甲盾牌,悄无声息地裂开。
那颗蕴含着狼神祝福的牙齿,化为齑粉。
那数十道防御符箓,连光芒都来不及闪烁,就尽数化为飞灰。
所有防御,形同虚设。
“噗——!”
一声利刃贯穿血肉的闷响。
那杆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长矛,精准地,洞穿了哈雨萨满的心脏。
巨大的力量,带着他衰老的身躯,向后倒飞出去,最终,以一种极具羞辱性的姿态,被死死地,钉在了他想要征服的,那座镇北城的城墙之上!
鲜血,顺着矛身,汩汩流出,将那片冰冷的青色墙砖,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哈雨萨满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个碗口大的窟窿,感受着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他缓缓抬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远方那个依旧站在血泊中的男人。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杀戮的。
只有一种,对生命的,极致的漠视。
仿佛他刚刚杀死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海境强者,而是一只,随手碾死的,蝼蚁。
他终于明白了。
然后,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
整个战场,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天空中,那头冰霜巨龙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在徐潇的意志下,缓缓消散,重新化为三万名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却眼神狂热的大雪龙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被钉死在城墙上的身影上。
他们的精神领袖。
他们的神。
死了。
被一击,秒杀。
冉闵收回了那柄一首安静垂着的连环钩戟,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自己的战果。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眸子,扫过眼前那片己经彻底崩溃,无数人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的蛮族大军。
他漠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九幽之下的律令,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下一个。”
这简单的三个字,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下,彻底击碎了所有蛮族士兵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王帐前,拓跋烈呆呆地看着那被钉在城墙上的哈雨萨满,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大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掐住脖子般的,恐惧的呜咽。
下一刻,他猛地拨转马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马鞭狠狠抽在坐骑的屁股上。
“驾!!”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王子的尊严,什么大军的统帅。
他现在,只想逃。
逃离这个魔鬼!逃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