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城头,带走最后一丝酒的暖意,留下北地亘古不变的酷寒。
苏轻颜的马车早己消失在雪原的尽头,但她那句“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却仿佛依旧在风中回响。
林渊独自一人走回侯府,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尚带着余温的紫金玲珑令和那枚冰冷的传音玉符。
他没有点灯。
黑暗中,他将那几枚记录着海量情报的玉简,在冰凉的帅案上一一排开。
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其中一枚。神识沉入,一幅无比精细的大夏舆图,在他脑海中轰然展开。
不再是前世记忆里模糊的疆域轮廓。
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每一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哪座城有多少驻军,将领是谁,性格如何,甚至连粮道经过哪几条隐秘的小路,都纤毫毕现。
这不再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是一个被剥去了所有伪装,将所有弱点都赤裸裸呈现在他面前的,巨大的猎场。
与玲珑阁的结盟,像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通往这个世界核心的门。情报、资源、渠道……他霸业之路上所有的短板,在今夜,被尽数补齐。
他拿起那枚紫金玲珑令,令牌入手温润,却重若千钧。这不仅是苏轻颜的投资,更是她的一场豪赌。
而他,最喜欢与聪明的赌徒合作。
“来人。”
林渊的声音,在寂静的侯府中响起。
亲兵推门而入,点亮了油灯。跳跃的火光,将林渊脸上那抹深沉的笑意,映照得有些森然。
“传徐潇、王德发,议事。”
……
片刻之后,侯府议事厅。
徐潇与王德发快步入内,看到桌案上那几枚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玉简时,皆是一愣。
“主公深夜召见,可是有何要事?”徐潇沉声问道,他能感觉到,今夜的主公,与往日有些不同。那股气势,更加内敛,也更加……锋利。
林渊没有废话,将其中一枚关于北境三州的军政情报玉简,推到两人面前。
“你们看看这个。”
徐潇与王德发对视一眼,依言将手按在玉简之上。
下一瞬,两人的身体,如遭雷击,猛地一僵!
王德发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看到了什么神迹。
而徐潇,这位凝罡境的悍将,身体虽然没有王德发那般失态,但那双骤然收缩的瞳孔,以及不受控制地按向刀柄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这……”王德发猛地抽回手,指着玉简,声音都变了调,“安州守将张承业,贪财好色,私下里倒卖军械……他连他三姨太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肚兜都写上去了!侯爷,这……这是神仙给您的吗?!”
徐潇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死死盯着林渊,目光中除了原有的忠诚,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敬畏。
“主公,云州的三大世家,暗中豢养私兵,与草原部族互通往来……这些情报,连朝廷的镇抚司都未必查得到。您……是如何得到的?”
林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如何得到的不重要。”他淡淡地说道,“重要的是,有了这些,这北境三州,在我们眼中,再无秘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北境堪舆图前,目光如刀,在那代表着安州与云州的广袤土地上,缓缓划过。
“我意,先稳内,后扫外。”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断。
“利用玲珑阁预付的资源,全力发展镇北城。开垦荒地,建立酒坊,打造军械。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跟着我林渊,有饭吃,有酒喝,有仗打,有功立!”
“同时,派出精锐,携重金与情报,渗透安、云、和我们所在的凤三州。对那些贪官污吏,拉拢腐蚀;对那些世家大族,制造矛盾;对那些有志之士,暗中扶持。我要在动手之前,就让这三州,从内部,先烂掉!这件事交给老兵负责。”
“最后,募兵两万,严加操练。”
一番话,说得徐潇与王德发热血沸腾。
这不再是困守孤城的被动防御,这是主动出击,是鲸吞天下的大略!
“末将,遵命!”两人齐声喝道,声若洪钟。
……
自那夜起,整个镇北城,如同一台被注入了无穷动力的精密战争机器,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高速运转起来。
玲珑阁的效率高得可怕。
林渊花费40霸业值兑换了烧刀子配方,还剩600霸业值。
仅仅三天,第一批海量的资源,便己运抵城中。成车的粮食,精良的矿石,还有数百名技艺精湛的工匠。
在林渊的亲自规划下,一座座巨大的建筑拔地而起。
城西,是屯田区。王德发几乎是吃住在了田垄上,他带着数万军民,开垦出大片大片的荒地,将土豆的种子,播撒下去。人们的脸上,不再有饥饿的麻木,取而代之的,是挥洒着汗水,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
城东,是工坊区。数十座巨大的酒坊拔地而起,浓郁的酒糟香气,开始飘荡在镇北城的上空。而在更深处,一座戒备森严的军工作坊内,最顶尖的工匠们,正对着一张张匪夷所思的图纸,尝试着打造一种名为“神臂弩”的战争利器。
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神色激动地冲入侯府。
“侯爷!大喜事!”
亲兵单膝跪地,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
“冉闵将军,醒了!”
林渊正在批阅文件的手,猛地一顿。他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内室走去。
推开门,那股浓重的药味早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内敛、沉凝,却又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毁天灭地之威的恐怖气息。
冉闵正盘膝坐在床上,他那魁梧的身躯,比战前似乎更加精悍。那道贯穿胸膛的致命伤口,己经彻底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的,仿佛烙印着魔神图腾的暗红色疤痕。
他缓缓睁开眼。
那双眸子,不再是纯粹的战意,而是化作了两口深不见底的深渊,其中仿佛有血海与雷霆在翻涌。
“主公。”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蕴含着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力量。
林渊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魔染的气息己经消失了一些。
只能以后找灵药修补。
“感觉如何?”林渊沉声问道。
冉闵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一丝嗜血的疯狂。
“前所未有的好。”他握了握拳,空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下一次,再遇到那种货色,他们连与我同归于尽的资格,都不会有。”
“你突破了?”
“是的,突破神海了。”
冉闵释放了一丝丝气息,空气中涌出恐怖的法则力量。
林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重新走上那座残破的城楼。
寒风依旧凛冽,可他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他俯瞰着下方,那片热火朝天的土地,那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庞。他的身后,仿佛站着一道道伟岸的身影。是伤势尽复,气息愈发恐怖的冉闵;是手按刀柄,忠诚不二的徐潇;是未来,他将从历史长河中唤醒的,无数文臣武将。
他迎着北地的朔风,双眸之中,燃起吞天噬地的野望。
他缓缓抬手,仿佛要将这整个北境,都握入掌中。
“大夏王朝……北境三州……”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这天下,我要九十九!”
就在他豪情万丈,准备积蓄力量,开启自己霸业的时刻。
“报——!”
一声凄厉的,划破长空的嘶吼,自城下传来。
林渊瞳孔一缩,低头望去。
只见一骑快马,正以一种不要命的速度,从南方狂奔而来。那骑士浑身浴血,坐下战马口吐白沫,显然是经历了长途的奔袭。
“京城八百里加急——!圣旨到——!”
骑士冲到城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声,便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生死不知。
片刻之后,那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被带到了林渊面前。
他颤抖着,从怀中捧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明黄色的丝绸卷轴,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大大的“诏”字。
而另一样,则是一封用火漆封口的,黑色密信。
信使的声音,带着哭腔。
“侯爷……朝廷……朝廷来人了……”
“圣旨嘉奖侯爷大破蛮族之功,封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命您,即刻交出兵权,回京……领赏。”
“这封密信,是……是陛下亲笔,斥责您……私筑京观,形同谋逆……”
话音落下,整个城楼,死寂一片。
林渊的脸上,瞬间布满杀机。
朝廷摘桃子的手,比任何人预想的,都来得更快,更狠,也更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