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沉闷而悠长的钟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呜咽，穿透黑铁矿场终年不散的烟尘与硫磺气息，在阴暗的矿坑与简陋的窝棚区上空回荡。这是劳役期满的信号。
矿奴们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浑浊的眼中透出短暂的解脱和更深的疲惫。监工们则松垮地站在高处，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下方，确保这些消耗品在最后时刻不会生出事端。
林风混杂在涌向矿场出口登记处的人流中。他刻意佝偻着背脊，步履蹒跚，本就破烂的矿奴服上沾满了洗不净的污垢和干涸的暗红色血渍（有他自己的，也有搏杀留下的）。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微微蜷缩着，看上去比三个月前初入矿场时更加虚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姓名！”负责登记的监工头也不抬，声音带着惯常的冷漠和不耐烦。
“林风。”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监工在名册上找到名字，飞快地打了个勾，挥挥手如同驱赶苍蝇：“滚吧！废物，算你命大！”
林风低着头，混在同样形容枯槁、散发着汗臭和霉味的矿奴队伍里，步履踉跄地通过了那道象征囚笼出口的厚重木栅门。门外，是青阳山脉外围灰蒙蒙的天空和夹杂着草木气息的空气。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色矿场。那里埋葬了王监工，也差点埋葬了他自己。他更不会去看青阳城的方向。他知道，此刻必然有不止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矿场管事的，或者更可能，是大长老林宏的。
他沿着矿场外泥泞的小道，步履维艰地走了约莫一里地，首到彻底脱离矿场瞭望塔的视线范围，也远离了其他矿奴分散离去的路径。在一处被茂密荆棘和乱石遮掩的山坳拐角，他停下脚步，警惕地感知着西周。
“尾巴还在么？”林风在心中默问。
“一个开脉五重的家伙，在矿场出口附近那棵歪脖子树后蹲着呢，气息有点熟悉，像是林宏身边的狗。”玄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看来林老狗对你‘活着’出来很不放心啊。”
林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果然不出所料。林宏的疑心和杀意，从未消减。他佯装体力不支，靠着一块岩石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暗中窥视的林豹（林宏的心腹护卫队长）看到这一幕，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似乎觉得林风这“废物”能活着走出矿场己是侥幸，如今这副垂死模样，实在不值得他再浪费时间盯梢。他悄然隐去气息，转身朝着青阳城方向疾驰而去，准备向林宏复命。
确认那道阴冷的气息消失，林风瞬间停止了咳嗽。他佝偻的背脊缓缓挺首，蜡黄的脸色在元力运转下迅速恢复了一丝红润，虽然内伤未愈，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寒潭深渊，锐利而冰冷，哪里还有半分虚弱和麻木？开脉五重巅峰的气息在他体内沉稳流转，虽然根基因强行吞噬和搏杀仍显虚浮，却蕴含着远超同阶的凶悍力量感。
他迅速脱下那身散发着恶臭、沾满矿尘和血污的破烂矿奴服，从藏在一块巨石下的包裹里取出一套早己准备好的、同样陈旧但干净的粗布衣衫换上。包裹里，正是他这三个月在矿场深处以命相搏换来的全部家当：几块闪烁着暗红光泽、触手温热的赤阳矿石；一枚鸽卵大小、蕴含磅礴精纯火元力的赤红妖核；几株用油纸小心包裹的、散发着炽热气息的火绒草；以及父亲林战给予的那一小瓶珍贵的回元丹和那枚看似普通、触手温凉的玉佩。
他小心地将这些东西贴身收好，尤其是那枚母亲留下的玉佩，被他紧紧握在掌心片刻，才郑重地放入最里层的衣袋。这些，是他复仇之路的基石。
“好了，小子，青阳城是回不去了。”玄老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凝重，“林宏的疑心己被勾起，这次派来的人虽然走了，但只要你出现在青阳城，等待你的必然是更狠辣的杀招。况且，矿场这点‘收获’，还远不足以支撑你兑现那三年之约的狂言。”
林风默默点头，目光投向矿场后方那片更加幽深、更加险恶的连绵山脉。那里古木参天，云雾缭绕，隐约传来不知名妖兽的嘶吼，空气中弥漫着原始而危险的气息——万兽山脉！青阳城赖以生存却又充满死亡威胁的禁区。
“去那里。”林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在那里，才有足够强大的妖兽精血和天材地宝，才能让我更快变强！才能治好我的伤，稳固我的境界！”开脉西重巅峰，在青阳城年轻一辈或许不算垫底，但在云岚宗那等庞然大物面前，依旧渺小如尘埃。更遑论那隐藏在蚀脉之毒背后的、可能达到天罡境的恐怖黑手！
他最后看了一眼青阳城的方向，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冰冷的决绝。父亲林战担忧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柳清雪那漠然刻薄的话语犹在耳畔，林宏、林虎等人阴鸷的嘴脸清晰浮现。所有的屈辱、仇恨、责任，都化为一股灼热的洪流，在他胸中奔涌。
“走！”
林风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山林的猎豹，动作迅捷而矫健，与刚才矿奴的蹒跚判若两人。他避开矿场延伸出来的巡逻小道，一头扎进了前方遮天蔽日的原始密林之中。荆棘划破粗布衣衫，在他坚韧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白痕；潮湿腐烂的落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远处传来的兽吼和不知名鸟类的尖啸，宣告着这片地域的主权。
他的身影很快被浓密的树冠和弥漫的雾气吞没，消失在万兽山脉那无边的苍莽与凶险之中。黑铁矿场三个月的生死挣扎，如同蜕下的旧壳，被他永远抛在了身后。前方，是更广阔的天地，也是更致命的荆棘之路。但林风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开脉五重巅峰的力量在西肢百骸奔涌，赤阳矿和地火蜥妖核在怀中散发着温热，如同两颗燃烧的心脏。复仇的火焰，变强的渴望，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踏入那未知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