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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沿着东澜旧城区的雨檐滴落，顺着铁皮拐角，汇入下水道的黑暗。
苒苒坐在LUX档案库最深的一间资料室内，身前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测试编号、投放计划、人员交叉表。一盏昏黄吊灯晃着，拉长她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地砖上。
她翻开其中一份标记为“镜像-02-试点期阶段追踪”文件，原以为只是初始实验计划，却在角落发现了一行极细的脚注：
“测试对象年限横跨 5–45 岁阶段，早期用于多样群体行为反应采样。后期统一为青少年组，便于筛选与控制。部分旧案未归档。”
她屏息，迅速翻出另一份试验评估表。
——“镜像适应性数据库清洗中，剔除编号组F、组Q、组N，多数无家庭联络信息，己视作废弃个案。”
她忽然想起一张画面。
那年，实验中有个九岁男孩，双眼失焦，在镜像试验后高烧三日。最终被写成一行冷冰冰的结论：
“行为模型异常，作废处理。”
如今，她终于知道，那些被剔除的人，连作为牺牲的资格都没能留下。
他们被“清洗”，被系统从根本上删除。没有家属，没有登记，没有身份——没有活过的痕迹。
苒苒缓缓抬头，低声道：
“我们都以为，那只是失败的试验数据。”
“可其实，那是骨灰。”
—
与此同时，LUX项目旧大楼地下6层，路彦悄然进入封存服务器间。
他身着工程技术人员外套，利用权限漏洞解锁“投放映射数据”。
每点开一个文件，眼前就是一段尸检报告、一份异常心理反应记录、一次失败投放的隐秘注释。
他看到了一组标注为“己终止但未归档”的实验视频：
一位剃着短发的十三岁女孩，独自坐在狭小的测试室内，额头贴着多组感应贴，眼神涣散，嘴里呢喃着：“我没有哭，我没有哭……”
文件旁边是一句管理员批注：
“该组记忆抗性过高，无法进入稳定期，建议送入D类站点。”
而另一段录像中，一个中年男人手指断裂，因试验失败癫狂，自咬伤口。他的编号己被注销，旁边写着：“清理完毕。”
他的眼睫颤了颤，喉咙仿佛堵着什么。
这些人，不是编号，是人，是活生生的生命。
但在这套系统里，他们是“变量”、“代谢物”、“试错成本”。
他喃喃低语：“你们不是清洗了数据……是清洗了活人。”
—
与此同时，一份新的举报材料被匿名投送至最高监察署。
标题赫然是：
《镜像技术转化路径追踪纪要》
里面不仅记录了镜像试验的“适应期调节算法”，还包括一系列投放场景：
?西南地区廉价试药机构，与LUX研究组成员私下签署高风险模型实验；
?东南沿海的“情绪管理课程”试点，实则以未成年为对象，开展认知刺激监控；
?公海某游轮运营集团，与系统下属基金会共享投放数据——疑涉娱乐业性诱导模型测试；
?南部国家设立的“医疗救助点”，暗中开展“神经束缚型光栅投放”实验，受试者多为身份模糊者、非法移民儿童；
?某上市地产公司逼迁计划中，监测强拆受害者的精神崩溃时间节点，以配合系统推演“应激阈值数据库”。
这一切，都指向那张被苒苒称为“遮天之手”的结构。
一张盘踞在经济、司法、医疗、科研、军工之间的——蛛网。
—
画面切回苒苒。
她在办公室白板上列下几个人名：
苏致安、夏婉、沈聿舟……
再往下，她写下一个迟迟未敢确认的名字：
林自航。
她的父亲。
那个曾为她铺路，为她引荐导师，为她投身科研的男人，如今的名字，出现在了“协调人”列表的最高处。
——那张火化审批表上，最终签字人之一。
她闭了闭眼。
E留下的信件中曾写：“你的一部分血脉，是系统的一部分。”
她始终未曾正面对视过这个“父亲”。
但她知道，该面对的时候到了。
—
而此时的路清远，依然坐在灯火通明的庭院。
苏致安发来密电：“司法线正在接触R.F旗下投资架构，旧基金会可能被起底。”
他平静地点燃一支雪茄。
“苒苒还藏了多少底牌？”苏致安问。
“无所谓。”他语气不紧不慢，“他们不信数据，那就让他们信死人。”
“什么意思？”
“你猜她会不会再消失一次？”
—
最后，苒苒终于完成了她的“镜像序列原始用途揭露书”，准备递交听证会。
而她在文件末尾，写下最后一行话：
“在他们眼里，我们是骨，是灰，是代谢，是错误。”
“可在我们自己眼里，我们是人。”
“他们可以用数据盖过人性，但我，会一页一页，把我们翻回来。”
这一页，她写得最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