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涂山雅雅亲自安排的厢房温暖而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与窗外涂山特有的草木清香交织。
然而，躺在柔软锦被中的林墨，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左臂上，那道由圈外煞气、焚星余烬与情力烙印强行平衡形成的粉银双色莲花印记，此刻正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印记深处，仿佛蛰伏着一条阴冷的毒蛇，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冰针穿刺感，顺着焦枯脆弱的经脉蔓延，啃噬着他仅存的生命力。
他裹紧了柔软的丝绒被，身体却依旧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浸湿了额发。
“张嘴！” 清亮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别扭的命令声响起。
涂山二小姐雅雅端着一个莹白玉碗走了进来，板着小脸，步伐却比昨日轻快了些许。
碗中深紫色的药汁依旧翻腾着诡异的泡沫，散发出混合着草木焦糊、矿物苦涩以及…一丝顽强透出的、甜腻的焦糖味。
林墨虚弱地抬眼，看着那碗可疑液体，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苦笑：“雅雅大人…这‘九阳融雪汤’，翠姐是加了十斤黄连还是半罐砒霜？闻着就感觉在提前体验轮回通道的风景了…”
“少废话！”
雅雅折耳微动，掩饰着一丝被点破的尴尬（焦糖味确实是她加的），强硬地将一勺滚烫药汁递到他唇边：“赤阳参！火麟草！…还有…还有…”
她又卡壳了，索性不讲道理，“反正都是好东西！快喝！本小姐亲自端来的，你敢不喝试试？！”
林墨看着那勺深紫色的液体，又看了看雅雅那双虽然努力板着、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琥珀色眸子。
他想起情力传导时，在哀劫幻象中看到她身体寸断、灰飞烟灭时，自己灵魂深处爆发的撕裂般的剧痛，嘶，自己可不想死。
他认命地闭了闭眼，不再抗拒，微微张开了嘴。
雅雅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满意，动作却依旧带着二小姐的“霸道”，小心地将药汁灌了进去。
“咳…咳咳！”
滚烫苦涩的药汁入喉，林墨还是忍不住剧烈呛咳起来。
雅雅下意识地伸出小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动作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笨拙和小心。
她拍了两下又觉得不妥，立刻收回手，板着脸哼道：“真没用！喝个药都能呛到！”
林墨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却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温柔。
他喘息着，哑声道：“是…是我没用…多谢…雅雅大人。”
雅雅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剩下的药喂完。看着林墨皱着眉咽下最后一口，她紧绷的小脸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她将玉碗放在一旁，目光扫过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又落在他左臂那刺眼的双色莲花印记上。
印记散发的寒意让她都感到一丝不适。
“你…感觉怎么样？” 她别别扭扭地问了一句，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
“冷…” 林墨实话实说，声音带着颤音，“骨头缝里…像有冰渣在刮…”
他看着她，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警惕或算计，而是带着一种纯粹的、对温暖的渴望和依赖。
情力传导中共享的痛苦和守护的意念，己经悄然瓦解了他最初寻求庇护的功利心。
雅雅抿了抿唇，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的痛苦，那感觉…莫名地让她心里也揪了一下，就像情力共鸣时感受到他灵魂深处的悲鸣一样。
她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房间，带来一丝暖意。
林墨的精神稍好了一些，但体内的寒意依旧如影随形。
百无聊赖间，他的目光落在窗边小几上，那里放着雅雅昨天带来的、据说能安神的暖玉手炉。
他费力地挪过去，拿起手炉。入手温润，确实驱散了些许指尖的寒意。
他拿起旁边一根烧剩的炭条（可能是雅雅用来写方子的），看着光滑的小几桌面，心中一动。
他开始用炭条在桌面上画线——横的、竖的，歪歪扭扭地勾勒出一个九宫格。
“阿三，”
林墨招呼着门口正在擦拭廊柱、实则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兔妖小童，“来，教你个新玩法，比数花瓣有意思。”
阿三红宝石般的眼睛一亮，立刻蹦跳过来：“林先生，这是什么？新的阵法图吗？”
“这叫五子棋。”
林墨用炭条在格子交叉点上画了个圈，“规则简单。两人对弈，一人画圈，一人画叉。谁先用自己的标记，在横、竖、斜任意一条线上连成五个，就算赢。明白了吗？”
阿三似懂非懂，但兴致勃勃：“听起来比看蚂蚁搬家有意思！”
“那当然，要动脑子。” 林墨笑了笑，把炭条递给阿三，“来，你先下。”
阿三犹豫了一下，在棋盘正中心画了个叉。林墨在旁边画了个圈。
简单的规则很快被理解，阿三从一开始的懵懂，渐渐变得全神贯注，小脸绷得紧紧的。
不到半日，这新奇的小游戏像一阵风，吹遍了负责伺候这间厢房的小妖群体。
采蜜的蜂妖阿大、负责打扫庭院的藤蔓小妖绿萝、甚至给雅雅送点心的蝴蝶精小彩，都忍不住借着各种由头挤到了门口，探头探脑，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很快，小几桌面被画满了棋盘。厢房里虽然依旧安静，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兴奋。低低的、带着稚气的争论声响起：
“阿大！该你了！快点！”
“绿萝！别堵我的三连珠！我看到了！”
“嘿嘿！看我的‘穿心箭’！林先生教的！你输定啦！”
“不算不算！小彩你刚才手抖画歪了！”
正当几个小妖为了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气氛热烈又紧张时，房门“砰”一声被推开！
涂山二小姐雅雅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个刚从库房翻出来的、据说能缓解寒毒的暖阳玉髓佩。
她站在门口，琥珀色的眸子扫过挤在桌边的小妖们和满桌的“涂鸦”，柳眉倒竖，黑色的长发似乎都因怒气而微微飘动：
“林！默！你！又！在！搞！什！么？！”
林墨正半倚在榻上，指点着绿萝如何破解阿大的“穿心箭”，闻声抬头。
他脸上还沾着一点炭灰，眼神带着点被打扰的无辜：“雅雅大人？您回来了？我们在…下五子棋啊…”
“五子棋？！”
雅雅几步冲到小几前，看着桌面上的“战场”，又看了看激动的小妖们。
她的小脸气鼓鼓的：“下棋？！林默！你知不知道！阿大为了琢磨怎么赢绿萝，把今天要送去给大姐的‘月华凝露’差点忘在蜂巢里！”
“绿萝为了守着棋盘，院子的落叶都没扫！小彩的点心都凉了！你放的什么邪术？！让他们连正事都忘了？！”
她越说越气，小手习惯性地就要去揪林默的耳朵，但手伸到一半，看到他苍白虚弱的脸和左臂那刺眼的印记，动作顿住了。
她想起情力传导时他拼死的保护，想起他喝药时痛苦却信任的眼神，心里那股火气莫名地就消了大半，只剩下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
她悻悻地收回手，改为叉腰，瞪着他：“立刻！马上！让他们都给我各归各位！该干嘛干嘛去！”
她指着桌面，“还有这乱七八糟的，都给我擦干净！”
林墨看着她明明很生气却强忍着没动手的样子，看着她眼中那份真实的关切（虽然表达方式很“雅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压过了体内的寒意。
他顺从地点点头，温和地对小妖们说：“好了好了，雅雅大人发话了。今天先到这里，明天再战。都去忙吧，别耽误了正事。”
小妖们虽然意犹未尽，但对二小姐还是敬畏的，立刻作鸟兽散，麻利地收拾起来。
雅雅看着瞬间恢复清静的桌面和林墨温和的笑脸，哼了一声，但脸色明显缓和了。
她把带来的暖阳玉髓佩随手丢到林墨怀里：“喏，拿着！翠姐姐说这个对驱寒有点用。再不好好喝药养伤，下次灌药我可不捏鼻子了，首接用冰锥撬！”
语气凶巴巴，但眼神却飘向别处，耳根又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
林默握着那温润的玉佩，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看着少女那别扭却真诚的模样，心中某个角落，仿佛有什么东西，真正地、无声地融化了。
不再是利用，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酸涩暖意的情愫，悄然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