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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艳芬这一嗓子，中气十足。
简首比广场舞音响里的凤凰传奇还要高亢。
瞬间。
整个广场的音乐戛然而止。
所有正在扭腰摆胯的大爷大妈们，齐刷刷地停下了动作。
几十双眼睛，带着惊疑，全都投向了角落里的三个人。
“怎么了这是？”
“老赵家那婆娘，又发什么疯？”
“好像是牛大爷那边出事了？”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舞队的领队，王芳丽。
她皱着眉头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悦。
“赵艳芬，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不知道在跳舞吗？把大家节奏都打乱了！”
然而，赵艳芬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
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牛大爷怀里那两个饭盒。
鼻翼疯狂地翕动着，拼命地嗅着空气中的香气。
“天呐，什么味道……”
“好香啊！”
“是从老牛那传过来的！”
刚才还只是好奇，现在，所有大妈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她们再也按捺不住，像一群闻到花蜜的蜜蜂，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
“牛大爷，你这吃的什么呀？”
一个烫着小卷发的大妈率先开口，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
“是啊，给我们开开眼呗？”
另一个穿着运动装的大妈也凑了上来，语气亲热得不行。
牛大爷懵了。
小牛牛？
刚才你们不是还叫我老牛，对我爱答不理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人群分开，王芳丽也走了过来。
她不愧是舞队的女神。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着几分矜持。
但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忍不住往饭盒上瞟，喉头还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老牛，”她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八度，“你这是……在哪买的蒸饺？”
牛大爷的心，猛地一颤。
老天爷！
王芳丽主动跟我说话了！
她居然问我蒸饺是哪买的！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虚荣心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巨大满足。
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杆，清了清嗓子，眼神睥睨地扫过全场。
尤其是那几个之前跟他一起追王芳丽，此刻正站在外围，一脸不屑的老家伙们。
“哼，不就是个饺子吗？瞧把他们能的。”
“就是，没见过世面，至于吗？”
嫉妒！
赤裸裸的嫉妒！
牛大爷心里乐开了花。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故意把怀里的饭盒抱得更紧了些，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哎呀，牛哥~”
赵艳芬最先忍不住了，她又开始夹着嗓子撒娇。
“你就别卖关子了嘛，这么香的饺子，也让我们尝尝味道呀？”
“对啊，牛哥！见者有份嘛！”
“小牛牛，您最大方了！”
一声声“牛哥”、“小牛牛”，叫得牛大爷骨头都酥了。
他，牛建国，今天就是这广场上最靓的仔！
“咳咳！”
他重重地咳嗽两声，摆出一副领导讲话的架势，用尽全力，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
“想吃？”
他慢悠悠地开口。
“想！”
二十多个大妈异口同声，声音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行！”
牛大爷大手一挥，尽显王者风范。
“今天，所有在场的女士，人人有份！”
“一人一个！”
“哇！牛哥万岁！”
“小牛牛你太帅了！”
大妈们瞬间沸腾了。
那几个站在外围的老大爷，脸都气绿了，一个个酸溜溜地“切”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牛大爷得意地瞥了他们一眼，心中冷笑：小样儿，跟我斗？
“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拉了个长音。
牛大爷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有一个条件。”
“谁吃了我的饺子，今天下午，就得做我一个小时的舞伴！”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了一秒。
紧接着，大妈们爆发出更热烈的响应。
“没问题啊牛哥！”
“别说一个小时，一天都行！”
“小牛牛，我第一个报名！我跳得可好了！”
就连一向高冷的王芳丽，也破天荒地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我……我也答应。”
牛大爷的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得昏过去了。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两个饭盒。
他决定，雨露均沾。
他先给王芳丽夹了一个三鲜的，又给赵艳芬夹了一个三鲜的，然后挨个分发下去。
大妈们一个个如获至宝，捧着那热气腾腾的蒸饺，眼睛里都快冒出小星星了。
她们再也等不及了。
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下一秒。
所有吃下蒸饺的大妈，保持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不动。
她们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足足过了十几秒。
“我的天！”
“这！这是什么味道！”
“太好吃了！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
“这个韭菜，怎么这么新鲜！比我刚从地里割的还嫩！”
“还有这个鸡蛋！怎么带着一股奶香味儿啊！”
“这个虾仁！是活虾现剥的吧？也太Q弹了！”
“还有这猪肉！我的妈呀，比我买的五十块钱一斤的黑猪肉还要香！”
“味道太正了！这才是真正的三鲜馅啊！”
惊叹声，不绝于耳！
大妈们疯了。
她们三口两口就把手里的一个蒸饺吞下肚子。
然后用一种饿狼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牛大爷手里剩下的那些。
那点味道，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
她们恨不得一口气吃十个！
一分钟不到。
几十个蒸饺，被一扫而空。
“没了？”
“牛哥，还有没有啊？”
“是啊小牛牛，再给一个呗，刚才没尝出味儿来！”
大妈们意犹未尽，把牛大爷围得水泄不通。
牛大爷这下可慌了神。
他自己还没吃几个呢！
这可是他花了五十多块巨款买来的！
他刚想拒绝，王芳丽就走了上来。
她一改之前的高冷，微微嘟着嘴，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
“牛哥~你就告诉我们嘛，这饺子是哪儿买的呀？”
“我们自己去买，不吃你的了，好不好？”
“对啊对啊！快说！”
赵艳芬也在旁边帮腔，甚至开始上手了，抓着牛大爷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晃。
“老牛，你要是不说，今天就别想走了！”
“快说！地址！店名！价格！”
软的硬的一起来，撒娇和威逼双管齐下。
牛大爷哪里是这群虎狼大妈的对手。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欲哭无泪地喊道。
“就在前面那条幸福街！”
“街口有家新开的饭馆，叫‘小陈饭馆’！”
“价格也便宜，三鲜的三块钱一个，那个贵的……好像是六块！”
“幸福街小陈饭馆？”
“三块？六块？”
大妈们得到了关键信息，眼睛瞬间亮得吓人。
下一秒。
让牛大爷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刚才还围着他“牛哥”“小牛牛”叫个不停的大妈们，脸色齐刷刷地一变。
那亲热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买啊！”
“晚了就没了！”
“快快快！把音响拉上！占位置去！”
王芳丽一声令下，所有大妈立刻行动起来。
她们拔掉电源，收起电线，扛起音响，动作麻利得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然后，在牛大爷呆滞的目光中。
二十多个大妈，浩浩荡荡，头也不回地朝着幸福街的方向冲了过去。
甚至，都没人再看他一眼。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广场，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牛大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风中。
手里还捧着那两个空空如也的饭盒。
他低头看了看饭盒，又抬头看了看大妈们的背影。
说好的一小时舞伴呢？
说好的我最帅呢？
牛大爷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扎了一刀。
不。
是二十多刀。
碎得跟饺子馅似的。
他默默地盖上饭盒盖子。
他决定了。
爱情这东西，果然不靠谱。
他再也不相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