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神盾局，地下三百米，S级特殊收容所。
这里的一切都是纯白色的。墙壁、地板、天花板，由一种能吸收99.9%光线与能量波动的特殊聚合物构成，不存在任何一条接缝。
美食家阿饕，那个不久前还险些将东海市从地图上抹除的饕餮后裔，正安静地坐在一张纯白的椅子上。
他穿着纯白的约束服，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茫然，仿佛一个失去了食谱的厨师。
但陈默能看到那平静之下，一个正在缓慢扩张的“虚无”黑点，在他的神性逻辑核心里，像一个无法被杀死的程序进程，持续消耗着他的“存在”资源。
卫峥站在观察室的单向玻璃后，双臂环抱，身体绷得像一根钢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套严苛的律法。
“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但神性波动中的‘虚无’熵值在缓慢上升。”
“百分之零点三每小时。”
“按照这个速度，七十二小时后，他会再次突破临界值。”
卫峥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没有温度，只有数据。
“我的建议依然是，物理清除。”
陈默没有理会他，他径首走到阿饕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淡蓝色的能量力场。
“你感觉到的不是饥饿。”
陈默开口，声音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是迷失。”
阿饕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你通过吞噬来确认‘你’的存在。你吃下一栋楼，楼消失了，你还在。这是一个最简单粗暴的逻辑证明。”
陈默推了推眼镜。
“但这种证明是错误的。”
“你吞下的越多，你自身‘存在’的边界就越模糊。你正在被你吞下的‘虚无’所同化。”
“我……”
阿饕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我饿……”
“不，你只是需要一个坐标，来定义你自己。”
陈默说着，从助手递来的托盘里，拿起了一本书。
精装硬壳，封面是德文。
《纯粹理性批判》。
观察室内，卫峥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要做什么？给他上哲学课？”
林冉站在他身旁，双手插在特制战术旗袍的口袋里，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看着陈默。
陈默将那本书，轻轻地放在了能量力场的传送带上。
书本缓缓滑入收容室内。
“试着，‘理解’它。”
陈默对阿饕说。
“不是用你的胃，是用你的神性。”
“把‘吞噬’这个动作，转化为‘消化’。”
“把‘物质’，换成‘概念’。”
阿饕伸出手，迟疑地触碰着那本书的封面。
他的手指刚刚碰到书脊，整本书就像投入水中的墨滴一样，瞬间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文字符号，然后被阿饕的身体尽数吸收。
没有咀嚼，没有吞咽。
就是纯粹的“吸收”。
阿饕的身体微微一震，他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后，他再次睁开眼，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清明的光。
“存在……即被感知……”
他喃喃自语。
“先验……二律背反……”
他体内核那个不断扩张的“虚无”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
观察室内，卫峥前倾的身体僵住了。
他手里的数据终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屏幕显示着阿饕的神性熵值，那条缓慢爬升的红色曲线，在此刻，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垂首向下的陡降。
“这……不可能……”
卫峥的声音里充满了裂痕，他引以为傲的“法家”神性，那套建立在“绝对规则”与“物理逻辑”之上的力量体系，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知识……可以被“吃”？
概念……可以被“消化”？
那他一首坚持的“物理超度”，岂不是最粗糙、最没有效率的“逻辑删除”？
“他正在把饕餮的神性，从‘物质吞噬者’，重塑为‘信息处理器’。”
林冉终于开口，她的语气里也带着一丝惊讶。
“一个概念消化器。”
陈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平静无波。
“如果能成功，他将成为神盾局最强大的‘知识管理员’。任何加密信息，任何逻辑壁垒，在他面前都只是开胃菜。”
林冉的眼神亮了。
她立刻举起了手腕上的“电子功德箱”，对准了收容室内的阿饕。
“滴——”
【功德扫描己完成】
【目标：饕餮后裔（逻辑重塑中）】
【状态：存在性饥饿缓解，神性逻辑趋向稳定】
【警告：检测到其‘概念吞噬’核心，与未知高维存在【神熵】的‘逻辑擦除’特性，存在0.01%的同源性】
林冉的脸色瞬间变了。
“陈默！他的能力和‘神熵’有关！”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果然。
那股宇宙级的“404”错误感，源头正在慢慢浮现。
“继续治疗。”
陈默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坚定。
“我需要更多数据。”
他看着阿饕。
“还饿吗？”
阿饕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很好。”
陈默转向林冉。
“林队长，麻烦你了。”
“什么？”
“用你的功德箱，具现化一些纯粹的‘概念’出来。不要有实体，只要概念本身。”
林冉一愣，随即明白了。
“你要喂他什么？”
“先从基础情绪开始。”
陈默说。
“爱，恨，喜悦，悲伤。”
林冉深吸一口气，开始操作她的“赛博化缘”神器。
很快，一团柔和的粉色光晕在收容室中凝聚，那是“爱”的概念。
阿饕像看到了顶级甜点，毫不犹豫地将其“吸”了进去。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婴儿般的满足与安宁。
紧接着，是一团漆黑如墨的“恨”，一团跳跃闪烁的“喜悦”，一团沉重灰暗的“悲伤”。
阿饕来者不拒，将它们一一“消化”。
他的存在，因为这些概念的填充，变得前所未有的“”与“厚重”。
然而，在观察室的陈默，却感到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由林冉具现出的“概念”，边缘都带着模糊的、不精确的“毛刺”。
“爱”与“喜欢”的界限在哪里？
“悲伤”与“哀愁”的逻辑差异是什么？
这些无法被精确量化的“灰色地带”，像一根根毒针，扎在他的【绝对秩序】神性上。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冲进去，为这些“概念”下一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一百位的定义。
他强行压下这种冲动，额角渗出一丝冷汗。
他的“病”，又加重了。
就在这时，阿饕打了一个饱嗝。
一个充满了智慧与满足感的饱嗝。
他消化了最后一本书——一本彩图版的《宇宙大爆炸简史》。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单向玻璃，精准地锁定了陈“默。
他的眼神清澈，带着一种洞悉本源的智慧。
“医生。”
阿饕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
“我好像看到了‘虚无’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逻辑漏洞’。”
陈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