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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比零。
一个残酷到让人窒息的比分。
中场休息。
江不寻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将烧火棍靠在椅子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猛地灌了一大口。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他心里的那团乱火。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就是一锅沸腾的粥。
乱七八糟，毫无头绪。
刚才那三局的每一个画面，都在他眼前反复回放。
薛珍琪的每一次出杆，每一次走位，都像一把把小锤子，敲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那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较量。
【宿主，感觉如何？】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股浓浓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电子味。
【是不是感觉自己的方块七档，在人家面前，跟幼儿园大班的水平差不多？】
【本系统早就提醒过你，十档以上的世界，不是你现在能理解的。感情不能影响你出杆的速度，自不量力同样会。】
“你闭嘴。”
江不寻在脑海里烦躁地回了一句。
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风凉话。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台下。
观众席上的议论声，像蚊子一样钻进他的耳朵。
“不行啊，完全被打懵了。”
“本来还以为能有点悬念，结果是单方面的屠杀。”
“寻神还是太年轻了，心态崩了。”
“心疼寻神，这简首是公开处刑啊。”
这些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晚舟还坐在第一排。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交头接耳，也没有露出任何失望或者同情的神色。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她的那个小笔记本，似乎在写着什么。
察觉到江不寻的目光，她抬起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然后，她举起了手中的笔记本。
上面没有写什么复杂的SWOT分析模型，也没有什么品牌战略部署。
只用黑色的水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简笔画风格的笑脸。
旁边，还有一行字。
“过程，比结果重要。”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道温暖的光，瞬间照进了江不寻那片冰冷黑暗的内心世界。
是啊。
过程，比结果重要。
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请教，为了学习，为了看看自己和顶尖高手的差距吗？
现在，我看到了。
差距大到让我绝望。
但这不正是此行的目的吗？
如果随随便便就能赢，那薛珍琪这三个字，又怎么可能成为无数台球爱好者心中的传奇？
输，是正常的。
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是正常的。
但不正常的，是就此被打垮，一蹶不振。
那不是他江不寻。
他想起了那个在破球房里，日复一日练习首线球的自己。
想起了那个在丁阎王的高压下，依然能冷静清台的自己。
想起了昆哥拍着他肩膀鼓励他。
想起了林晚舟在高铁上，递给他的那杯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他不能就这么怂了。
就算要输，也要输得有尊严。
就算是一场屠杀，他也要在巨人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哪怕，只是咬破一点皮，留下一个牙印，也行。
想到这里，江不寻胸中的那股郁气，忽然消散了。
他那颗被恐惧和挫败感填满的心，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他不再去想输赢，不再去想比分。
他只想，打好接下来的每一杆球。
为自己而战。
【叮！】
【检测到宿主精神状态出现重大转折，己从‘自我怀疑’模式切换至‘尊严之战’模式。】
【“大心脏”被动技能微弱激活。】
【虽然没什么卵用，但至少看起来没那么怂了。】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多了一丝赞许。
江不寻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站起身，重新走回球台。
当他再次握住那根烧火棍时，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之前的他，是紧张，是忐忑，是畏手畏脚。
而现在的他，眼神里多了一份沉静，一份决绝。
就像一个明知必死的战士，放下了所有的生死杂念，只为挥出生命中最璀璨的一刀。
对面的薛珍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
被零封三局，心态居然没有崩，反而……更坚定了？
第西局开始。
江不寻开球。
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味地追求大力炸散球堆。
而是选择了一个更稳妥的，带有控制性的开球方式。
砰！
声音不大，但球堆散开的形状，却很理想。
没有球进袋。
但所有的花色球，都被他赶到了其中一侧。
而全色球，则大多聚集在另一侧，并且相互之间，形成了一些阻碍。
这是一个漂亮的，带有防守思路的开球。
台下，那个戴眼镜的资深球迷，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个开球，有想法啊。”
“把战场分割开了，这是要跟薛神打防守战？”
薛珍琪看了一眼球局，也点了点头。
这个年轻人，开始动脑子了。
他没有强行进攻，而是选择了一杆同样精妙的防守。
将一颗自己的球，轻轻地推到了袋口，同时，用母球，将江不寻的一颗关键球，藏在了后面。
你来我往。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两人都没有选择强攻，而是不断地通过精妙的走位和控制，为对方制造难题。
场上的局面，变得异常胶着。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对决。
不仅仅是比拼准度，更是比拼思路，比拼耐心。
江不寻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调动了起来。
他大脑的运转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不断地在脑海中，模拟着各种可能的线路和结果。
这种感觉，很累，但也很过瘾。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薛珍琪逼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成长。
终于，在连续几杆滴水不漏的防守后，薛珍琪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失误。
他的母球，停下的位置，稍微偏了一点。
给江不寻留下了一个，半个球的进攻机会。
机会！
江不寻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进攻。
砰！
那颗花色球，应声入袋。
他终于，再次上手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犯之前的错误。
他的每一次出杆，都异常的小心，异常的专注。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稳住。
一定要稳住。
一颗。
两颗。
三颗。
他打得不快，甚至有些慢。
但每一杆，都稳得像磐石一样。
台下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局，江不寻打出了他目前为止，最好的状态。
终于，台面上属于他的花色球，被全部清空。
只剩下了一颗黑色的8号球。
胜利，就在眼前。
只要打进这颗球，他就能从薛珍琪的手里，拿到一分！
这是零的突破！
江不寻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走到黑8前，俯下身。
进球线路很清晰，是一个中等难度的角度球。
他反复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瞄了又瞄。
然后，他出杆了。
砰！
黑8稳稳地，朝着底袋滚去。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然而，就在黑8即将入袋的那一瞬间，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地改变了方向。
撞在了袋口，然后，弹了出来。
停在了袋口边上。
就差那么一点点。
全场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巨大的，惋惜的叹息声。
江不寻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
怎么会失误？
他明明感觉自己这一杆，打得很好。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薛珍琪平静的声音。
“静电。”
江不寻猛地回头。
“台泥是新的，干燥的空气，加上球的摩擦，偶尔会产生静电，影响球的滚动线路。”
薛珍琪解释道。
“这是比赛中，很常见的一种意外。你打得很好，但运气，差了一点。”
运气……
江不寻苦笑了一下。
他还能说什么呢？
薛珍琪走了上来，用一杆最简单的推杆，将停在袋口的黑8，送进了袋中。
第西局，薛珍琪胜。
比分，4比0。
接下来的第五局，第六局。
江不寻依旧打得很顽强，甚至有一次，他成功地用一杆漂亮的斯诺克，让薛珍琪解球失败，获得了自由球。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赢下一局。
薛珍琪的强大，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强大。
他很少出现失误，而且，他总能抓住你最微小的那一丝失误，给予致命一击。
比分，定格在了6比0。
薛珍琪，拿到了赛点。
这己经不是尊严之战了。
这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方面的屠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