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斧冰冷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左手,斧柄上凝固的污血黏腻得如同某种恶心的膏脂。楼道里弥漫的血腥和楼下陆铮那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成了这死寂房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叶薇蜷缩在门边的血污里,像一只被彻底碾碎了外壳的软体动物。她的身体还在间歇性地、无法控制地抽搐着,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仿佛在重演刚才那极致的羞辱。她的呜咽己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只剩下肩膀无声地耸动,泪水混着地上的污血,在她苍白失焦的脸上划出几道肮脏的痕迹。那道锁骨下的抓痕,在她敞开的衣领下,显得格外刺眼和…脆弱。
楼下的陆铮,彻底安静了。那庞大的、扭曲的身躯瘫在血泊和尸骸中,如同一座被彻底废弃的、布满裂痕的雕像。熔岩般的眼睛黯淡无光,只剩下两块烧焦的、毫无生气的炭石。那“嗬嗬”的喘息微弱而机械,仿佛只是一个即将耗尽的残破程序,在徒劳地证明着一点非人的存在。
绝对的死寂。
不是平静,而是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的死寂。那是灵魂被彻底碾碎后,连痛苦的呐喊都发不出来的真空。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沙发边。林薇薇颈侧的幽蓝光芒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鬼火,她的呼吸几乎感觉不到。苏晚晴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茫然。昕阳依旧紧握着军刀,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但那眼神深处,除了忌惮,还多了一丝…冰冷的麻木,仿佛刚才那场摧毁人性的表演,也抽走了她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度。
我无视她们的目光,视线落在蜷缩在地上的叶薇身上。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得更紧,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像一只受惊过度、只想把自己藏起来的鸵鸟。
“叶薇。”我的声音不高,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却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她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埋在臂弯里的头猛地抬起!那张沾满泪痕和污血的脸瞬间煞白,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如同受惊的兔子看到了逼近的毒蛇!她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求饶,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张合着。
“起来。”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一个命令。
叶薇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惊恐地看着我,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楼下陆铮瘫倒的方向,眼中瞬间涌出新的泪水。但这一次,她没有哭喊,没有哀求。她只是…颤抖着,极其艰难地,用那双还在痉挛的手,撑住了冰冷肮脏的地面。她的动作笨拙而迟缓,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她试了一次,双腿发软,又跌坐回去。她喘息着,眼泪无声地流淌,却咬着牙,再次尝试。终于,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腿还在无法控制地打颤。她低着头,不敢看我,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去,处理林薇薇的伤口。”我的目光扫过沙发上气息奄奄的林薇薇。“用你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别让她死了。” 我的语气平淡,仿佛在吩咐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叶薇的身体又是一僵。她猛地抬头,看向林薇薇颈侧那妖异的幽蓝光芒,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医生的本能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也许是关于血清,关于风险,关于她此刻的状态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但最终,她只是极其轻微地、如同蚊蚋般应了一声:“…是。”
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味。只有一种…认命般的服从。
她踉跄着,一步三晃地走向沙发。路过我身边时,她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肩膀微微缩起,仿佛害怕我会再次触碰她。但当她终于走到沙发边,看到林薇薇那惨状时,属于神经外科博士的专业素养似乎短暂地压过了崩溃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尽管那气息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打开了脚边的蓝色冷藏箱,取出消毒工具和纱布。她的手依旧抖得厉害,好几次镊子都掉在地上,但她只是咬着嘴唇,默默地捡起来,继续。她的动作笨拙而迟缓,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林薇薇苍白的皮肤上,混着消毒水晕开。
那不是冷静,是麻木。是精神被摧毁后,仅凭本能和指令在行动的躯壳。
我的目光转向楼下。
陆铮那庞大的身躯依旧瘫在那里,只有那微弱的“嗬嗬”声证明他还“活着”。当我走到门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时,他那双黯淡的、如同烧焦炭石般的眼睛,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暴怒,没有了毁灭一切的疯狂,甚至没有了属于陆铮的痛苦和挣扎。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如同深渊般的死寂。以及,在那死寂的最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恐惧。
是的,恐惧。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站在他面前这个人的恐惧。对这个轻易撕碎了他作为丈夫最后尊严、碾灭了他残存人性、并将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和存在彻底踩在脚下之人的…本能畏惧。
“陆铮。”我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他庞大的身躯,那在血泊中的、如同肉山般的躯体,极其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就像一条被鞭子狠狠抽打过的、伤痕累累的狗,听到主人的声音时那种条件反射般的恐惧战栗!那微弱的“嗬嗬”声都停顿了一瞬。
我缓缓抬起手中的消防斧,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陆铮那熔岩般黯淡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斧刃。他的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如同被扼住咽喉般的“嗬嗬”声,庞大的身躯在血泊中极其轻微、却又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不是攻击的前兆,而是…面对绝对力量碾压和死亡威胁时,源自生物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和臣服!他甚至试图将那颗布满恐怖伤口的头颅,微微地向后缩了缩,尽管这微小的动作牵动伤势,让他发出更加痛苦的喘息。
他怕了。
这个曾经强大、指挥尸潮、险些将我们团灭的恐怖怪物,此刻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癞皮狗,瘫在泥泞里,对握着屠刀的我,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卑微的祈求——祈求死亡不要立刻降临?或者祈求…不要再经历一次刚才那种灵魂被彻底碾碎的痛苦?
呵。
我将消防斧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铮的身体再次猛地一颤!那双死寂的眼睛里,恐惧的光芒更盛。
“废物。”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再看他。他的反应己经说明了一切。那最后一点属于“陆铮”的骄傲和人性,己经在刚才那场极致的羞辱中被彻底焚毁。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被力量和恐惧扭曲、又被我亲手打回原形的、只会恐惧战栗的躯壳。他的“臣服”,是野兽对更强大掠食者的本能匍匐,带着血腥和恶臭,毫无价值。
我转身走回客厅。叶薇正颤抖着给林薇薇颈侧的伤口涂抹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淡蓝色凝胶(大概是冷藏箱里某种抑制血清?),她的动作依旧僵硬而笨拙,但那份专注,却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逃避着身后那令人窒息的地狱。当我走近时,她的肩膀明显绷紧,涂抹药膏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却不敢停下,也不敢抬头看我。
苏晚晴和昕阳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苏晚晴的眼神充满了悲哀和一种兔死狐烹的恐惧。昕阳的眼神则更加冰冷,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她抱着军刀,像抱着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武器,目光在我、叶薇、楼下之间扫视,充满了警惕和一种深深的疏离。
我走到沙发旁,叶薇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涂抹药膏的动作完全停止,低着头,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未知的惩罚或…更深的羞辱。
然而,我只是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拿起旁边叶薇打开的冷藏箱里,一支标注着“高浓度营养剂”的注射器。刚才剧烈的战斗和力量的爆发,让我的身体透支严重,H-7血清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手臂的剧痛和内脏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
我熟练地将针剂注入自己的手臂静脉。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叶薇似乎被我这旁若无人的动作惊到了,她极其小心地、偷偷抬起一点视线,飞快地瞟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有挥之不去的屈辱,有被彻底摧毁后的麻木…但在这片废墟般的情感底层,似乎还隐藏着一丝…难以理解的、病态的依赖?仿佛在她精神崩塌的世界里,我这个施虐者、摧毁者,反而成了唯一一个能给予她“指令”、让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坐标点。没有我的命令,她连如何“存在”都不知道了。
这种扭曲的依赖,比任何言语的求饶都更能证明她的臣服。
我注射完毕,随手将空注射器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薇的身体又是一颤,立刻低下头,更加专注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卑微的虔诚,继续给林薇薇涂抹药膏。仿佛我的任何一点动静,都是她必须立刻回应的指令。
楼下的“嗬嗬”声依旧微弱地响着,如同垂死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