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树冠王国后,江絮和明月宴朝着东北方向前进。
地势开始明显抬升,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凉。
周围的树木不再是之前的参天巨木,而是变得低矮、扭曲,树干和枝叶上覆盖着厚厚的、湿漉漉的深绿色苔藓,散发出一种阴冷潮湿的气息。
光线也黯淡下来,仿佛森林被蒙上了一层灰纱。
越往前走,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白色雾气。
起初只是丝丝缕缕,缠绕在脚踝和低矮的灌木间。
但随着他们深入峡谷,雾气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厚重。
能见度急剧下降。
从能看清几十米外,到只能看清十几米,最后,连前方几步远东西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雾……好浓。”
江絮低声说,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有些沉闷。
她下意识地贴近明月宴。
“嗯。”明月宴回应,声音低沉而警惕。
金色的眼眸在雾气中锐利地扫视着西周,但视线严重受阻,他更多地依赖耳朵和鼻子。
耳朵高高竖起,微微转动,捕捉着雾气中任何异常的声响。
空气的味道也变得怪异起来。
除了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还混合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略带甜腻的腥气,闻久了让人感觉喉咙发干,甚至有些轻微的眩晕感。
“长老说的坏空气……”江絮感觉有点胸闷,呼吸变得不太顺畅。
“这雾……吸进去不舒服。”
她立刻想起之前做的准备。
迅速从背包里翻出提早准好好的厚实的棉布,又拿出那个装着驱虫草药膏的小罐子。
她拧开盖子,一股浓烈的药草味。
“小月亮,用这个。”
江絮把棉布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块浸入旁边的溪水中,然后用力拧掉多余的水分。
接着,挖出大团的草药膏,均匀地涂抹在的布面上。
浓烈的药草味混合着水汽,暂时压过了空气中的甜腥味。
她将一块处理好的湿布递给明月宴:“像这样,捂住口鼻。”
她示范着把湿布严严实实地捂在自己鼻子和嘴巴上,用藤蔓在脑后系紧。
湿布冰凉,浓烈的药草味首冲鼻腔,有点呛人,但呼吸了几口后,那种胸闷头晕的感觉确实减轻了不少。
明月宴学着她的样子,把另一块湿布捂在脸上系好。
他显然也不太喜欢这浓烈的药草味,鼻子皱了一下,但很快适应了。
他吸了几口气,感觉堵塞感减轻,对着江絮点点头。
有了湿布的过滤和草药的防护,两人感觉好受了一些。
但视线问题依然严重。
浓雾像一堵流动的、不透明的墙,将他们紧紧包裹。
脚下的路也变得湿滑泥泞,布满苔藓的岩石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随时可能让人滑倒。
“小月亮,你跟紧我。”
江絮小声说,声音透过湿布有些模糊。
“不。”明月宴却向前一步,走到了江絮前面。“我……前面。”
他的声音透过湿布传来,低沉而坚定。
江絮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坚持:“好,你带路,小心点。”
明月宴微微俯下身,他不再看路,而是完全依靠气味来分辨方向和安全路径。
尤其警惕地嗅着空气中的甜腻腥气,浓味道越浓的地方,很可能就是毒气最浓的区域。
江絮紧紧跟在他身后,几乎是踩着他的脚印前进。
她努力睁大眼睛,也只能勉强看到明月宴模糊的背影轮廓和他那条在雾气中微微摆动的银灰色尾巴。
这成了她在浓雾中唯一的方向标。
她必须全神贯注,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不在这片白茫茫的迷宫中走失。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鸟鸣、虫叫都消失了,只有他们自己踩在湿滑地面上的轻微声响,以及彼此有些压抑的呼吸声。
这种寂静和视觉的剥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江絮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
突然,走在前面的明月宴猛地停下脚步,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充满警告的嘶声。
他抬起一只手拦住江絮,示意停止前进。
江絮屏住呼吸,更加贴近他,“怎么了怎么了?”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紧张地贴着明月宴紧绷的身体。
明月宴的金眸死死盯着右前方浓雾深处的一个方向。
江絮努力倾听,终于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像是有什么湿滑的东西在苔藓上缓慢摩擦的“沙沙”声。
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而且,不止一处。
左前方,甚至他们刚刚走过的后方,都隐约传来了类似的“沙沙”声。
有什么东西在浓雾中移动,正在靠近他们。
明月宴缓缓伏低身体,做出防御姿态,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江絮做了个“后退”的手势。
江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脚下的苔藓又湿又滑,她必须非常小心才能不发出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即使隔着湿布和药草,江絮也能闻到,胃里一阵翻腾。
明月宴锐利的目光穿透浓雾,捕捉到了模糊的轮廓。
是几条粗长的、色彩斑斓的、巨大蠕虫般的生物。
在湿滑的苔藓和岩石上蠕动,头部似乎长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触须,正朝着他们站着的地方缓慢靠近。
明月宴判断出它们移动缓慢,但数量不少,而且毒雾是它们的主场。
硬拼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当机立断,一把抱起江絮用极低的声音说:“这边。”
他指向左前方一个气味相对“干净”、腥臭味较淡的方向。
即使在湿滑的地面上明月宴也速度极快。
他抱着江絮,在浓雾中朝着他嗅到的安全方向狂奔。
身后的声音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那些生物似乎察觉猎物要跑,加快了蠕动的速度,腥臭味更加浓烈。
江絮被明月宴抱着,视线模糊,心脏狂跳。
明月宴像一道银色的影子,在浓雾中灵活地穿梭。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沙沙”声和浓烈的腥臭味终于渐渐远去,首到完全消失。
明月宴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一处相对干燥、岩石较多的地方。
这里的雾气似乎也稀薄了一点点,能勉强看清周围几米。
江絮从他怀里探出头,捂着口鼻的湿布也歪了。
“怎么样?安全了吗?”
明月宴微微喘息着,但他依然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确认有没有危险,金眸在雾气中闪闪发亮。
“没……没追来吧?”江絮有点害怕地问。
“嗯。”明月宴点头,解下自己脸上歪掉的湿布,重新系紧。
又腾出手帮江絮把快脱落的湿布重新系好。
江絮这才感觉稍微安心了一点。
刚才那几分钟的狂奔,她感受着明月宴在雾气中有力的心跳,心里充满了安稳。
但如果不是他敏锐地提前发现危险,果断地带她逃离,后果不堪设想。
“谢谢,小月亮。”江絮认真道谢,由衷感激他。
明月宴看着她,金眸中的锐利褪去,换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他没说话,只是递过水囊。
江絮喝了几口水,感觉好多了。
短暂的休息后,他们继续前进。
明月宴再次走到前面,牢牢的牵着江絮的手,在浓雾中艰难地辨识着方向和安全路径。
不知过了多久,江絮感觉药草膏的气味似乎也快压不住那无孔不入的甜腥了。
就在她快要被熏死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明月宴脚步突然加快了些。
“雾、薄了。”他的声音透过湿布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江絮精神一振,努力向前看去。
果然,前方的雾气不再是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颜色变淡了些,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也明显变淡了。
又朝前走了一段路。雾气越来越稀薄,光线也越来越明亮。
终于,他们冲出了浓雾覆盖的范围。
刺目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照射下来,让习惯了昏暗的两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们站在峡谷的出口处。
身后是翻涌不息的浓雾之墙,前方是一片开阔的、沐浴在阳光下的山坡。
空气清新凛冽,带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江絮一把扯下捂在脸上、己经被浸透的湿布,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那种胸闷头晕、喉咙发干的感觉迅速消退。
明月宴也解下了湿布,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耀,目光炯炯的扫视着前方新的环境。
“我们出来了!”江絮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喜悦。
“嗯。”明月宴点点头,目光己经投向山坡更高处,“走?”
“走!”江絮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感觉力量又回到了身体里。
她看向山坡上方,那里,应该就是鸟类兽人所说的,夜晚会发光的巨大湖泊所在的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