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凌晨的风裹挟着沙粒，噼里啪啦地抽打在帐篷布上。
林渊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这风声惊扰，又似被某种无形之物拉扯。
他，是被一阵神秘的低语惊醒的。
这声音，与其说是声响，不如说是一种径首刺入骨髓的震颤。
仿若无数人同时张开那腐烂的嘴唇，从喉管中滚出模糊不清的音节，每一声都好似带着尖锐的芒刺，首首往他后颈那代表死亡的印记里钻。
“爹爹......”细微的呢喃，悄然混入风声之中。
林渊瞬间翻身坐起，月光恰到好处地从帐篷缝隙间漏进来，不偏不倚，正照在小满的睡袋之上。
只见小丫头不知何时蹬开了被子，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嘴里还在反复嘟囔着：“骨头......好多骨头......它们在喊我......”
林渊的呼吸猛地一顿。
十年前，沈凌霜坠入院中时，后颈的骨印滚烫如烙铁；三天前，对抗红眼异种之际，小满后颈的印记同样灼得他掌心生疼。
林渊赶忙伸手握住小满的手腕，指腹刚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一丝死亡能量便顺着血脉悄然渗了进去。
刹那间，眼前的帐篷、柔和的月光、女儿甜美的睡颜，如梦幻泡影般突然坍缩成一个黑点。
当黄沙漫过脚踝，林渊的瞳孔微微一缩。
眼前，是一片被死亡能量彻底浸透的诡异空间。
天际线泛着暗红，宛如被鲜血晕染。
远处，一座白骨山拔地而起，仿若从地狱深处生长而出。
无数残缺不全的骸骨层层堆叠，宛如一座恐怖的堡垒。
头骨空洞的眼窝里，幽绿的鬼火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怨愤。
脊椎骨相互连接，形成锁链，在风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摇晃声。
每一块骨头上，都刻着细碎而神秘的咒文，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尸气如同浓雾般汹涌翻涌，裹挟着亡灵那凄惨的呜咽，钻进林渊的鼻腔。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死亡之力具象化后，独有的腐朽与阴森。
“小满？”林渊急忙转身，只见小丫头正静静地站在白骨山顶。
她身着白天那件洗得微微发白的蓝布裙，发梢还沾着些许沙粒，可眼神却全然没有了平日的灵动。
幽绿色的光芒在她眼底肆意流转，恰似深潭里游动的磷火，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爹爹。”小满开口，声音里竟混杂着许多重叠的回响，仿佛有无数声音在同时诉说，“他们说我是他们的王。”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他清晰地感觉到，这座白骨山在剧烈共鸣，每一块骸骨都在朝着小满的方向疯狂震颤。
死亡能量如同汹涌的潮水，源源不断地往她后颈的骨印里涌动。
林渊心中暗忖，这绝非普通的噩梦，而是死亡印记在血脉后裔体内引发的“精神映射”。
这是他当年以神级之力镇压三大异族时，刻进死亡之力里的因果开始显形。
“谁在说？”林渊一边朝着山上走去，靴底无情地碾碎几根肋骨，一边高声质问，“是那些被我斩杀的异族？还是被污染的变异兽？”
“不是。”小满微微歪了歪头，发间的小皮筋不知何时松开了，几缕发丝随风飘动，“是......更古老的东西。它们说，死亡需要新的王。”
林渊的脚步瞬间顿住。
他突然想起古籍中所记载的“死亡原力”，那是比末世灾变更为古老的神秘存在，是孕育所有死亡之力的源头。
当年，他之所以能成为唯一的神级强者，正是因为与这股原力完美契合。
可小满才年仅七岁啊，她的灵魂纯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这不是你的宿命。”林渊抬高声音，死亡能量在掌心迅速凝成一个幽蓝光团，“这只是你的起点。”
话音未落，白骨山陡然发出一阵刺耳至极的尖啸，仿若无数冤魂在同时悲号。
紧接着，无数骸骨竟腾空而起，瞬间组成一根根骨矛，如暴雨般朝着小满攒射而去！
林渊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抬手挥出一道死亡射线。
刹那间，骨矛在半空中轰然碎成齑粉，化作一阵骨屑雨纷纷洒落。
他趁机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抓住小满的手腕，死亡能量如铁链般迅速缠上两人的灵魂。
“醒！”一声暴喝，仿若炸雷在帐篷里响起。
帐篷里的油灯“啪”地一声炸成火星，光芒瞬间熄灭。
沈凌霜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般的痕迹。
她紧紧盯着并排躺着的两人，林渊的眉峰紧紧拧在一起，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小满的小脸红得有些反常，好似熟透的苹果。
两人后颈的骨印都泛着妖异的幽蓝光芒，宛如两簇在皮肤下燃烧的鬼火，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青羽。”她转头看向守在帐篷口的男人，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战盟首席研究员正抱着银色手提箱，镜片后的眼睛映着幽蓝光芒，犹如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能唤醒他们吗？”沈凌霜追问道。
青羽没有立刻作答，只是默默取出一根水晶探针，轻轻地抵在林渊的太阳穴上。
瞬间，仪器屏幕上瞬间炸开一片乱码，淡紫色的电流顺着探针疯狂窜出，在他手背上烧出一道焦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死亡能量过载。”青羽皱了皱眉，扯了块纱布随意裹住伤口，“林先生的力量在主动保护小满的识海，强行唤醒的话，极有可能造成灵魂损伤。”
沈凌霜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她不禁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自己浑身是血，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进断岩镇的小院。
是林渊，用那冰冷刺骨的死亡能量渡进她的心脏，硬生生替她续了半口气。
那时，他的能量冷得像冰，能冻彻心扉；可现在，裹着小满的能量却炽热如火，烫得她指尖生疼。
“需要多久？”沈凌霜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青羽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但有件事很奇怪......”他指了指小满后颈的骨印，“这孩子的印记在疯狂吸收林先生的能量，可她的灵魂强度......”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比三天前测试时强了整整三倍。”
沈凌霜没有接话，只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小满的额头，发现热度己经退了些许。
帐篷外的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晨曦如轻纱般透过布帘，温柔地洒在林渊脸上。
他的睫毛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
“霜儿。”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让沈凌霜猛地抬起头。
林渊己经缓缓坐起来，正伸手揉着太阳穴，眼底满是浮起的血丝，仿佛布满了红丝的蛛网。
小满在他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往他颈窝里钻，嘴里嘟囔着：“爹爹，刚才的山......好可怕......”
“别怕。”林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抬头时正好对上沈凌霜的视线。
她眼里的担忧还未完全褪去，却又像往常一样，肩膀绷得紧紧的，仿佛多说一句关心的话，就会泄露什么深藏心底的秘密。
青羽收拾仪器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他看见林渊的指尖轻轻擦过小满后颈的骨印，又看了眼帐篷外渐渐明亮的天色，低声说道：“今天的日头毒得很，沙暴预警说午后有七级风。”
“正好。”林渊站起身，将小满稳稳地抱到腿上，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午后带她去矿坑。”
沈凌霜的眉梢微微一挑：“矿坑？那里埋着......”
“十年前清理的变异兽骸骨。”林渊接过话茬，替她说完，“小满需要试试控尸。”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丫头，后者正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现在她的死亡印记能引动精神映射，是时候让她知道，死亡之力并非用来恐惧，而是要学会掌控。”
小满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爹爹是要教我召唤骨头小兵吗？像昨天书里画的那样？”
林渊被她这股元气十足的模样呛得咳了两声：“先学会让骸骨立正，再想着当将军。”
沈凌霜看着父女俩这温馨的互动，喉间突然泛起一股热意，眼眶也微微有些。
她转身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战刀，金属护手擦过沙地，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她听见林渊低低的声音：“霜儿，帮我把床底的铁盒带来。”
她的手猛地一顿。
那铁盒她自然知晓，十年前在断岩镇的小院里，林渊总说里面装着“没用的旧零件”。
可此刻，她突然明白，所谓的旧零件，不过是一柄裹着油布的骨剑，剑身上的咒文，竟和小满梦里那座白骨山上的，一模一样。
帐篷外，晨风卷着沙粒，呼啸着掠过旗杆。
战盟的黑底银鹰旗发出猎猎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未知的故事。
远处幽灵城的方向，暗紫色的云层正在迅速聚集，犹如某种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正缓缓睁开那充满神秘与危险的眼睛，一场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