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的牛油灯,灯光如风中残烛,闪烁不定,明暗交织间,给本就压抑的氛围又添了几分诡谲。
林渊紧握着瓷碗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骨好似要穿透皮肤凸显出来。
粥的温热透过粗陶缓缓渗进掌心,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后颈那股陡然泛起的凉意。
他的目光紧盯着那道沿着帐篷布缓缓爬行的影子,从左后方悄然朝着门口挪动,每一下移动都像是在他的神经上轻轻划过。
沈凌霜的刀己然出鞘三寸,寒芒隐隐。
她背靠着帐篷支柱,身姿如同一道坚韧的屏障。
目光警惕地扫过布帘缝隙外那深邃的黑暗,声音压得极低,几近耳语:“是变异兽吗?”
“不是。”林渊缓缓放下碗,腰间的骨剑仿佛感应到危险,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他鼻翼轻颤,能清晰地闻到风中夹杂着的腐朽气息,那味道像极了十年前,他深入影族老巢时所遭遇的那些扭曲魂雾散发的气味。
死亡能量在他指尖如灵动的蛇般游走,思绪突然飘到小满睡前抱着瘸腿猫所说的话:“小猫说晚上有叔叔摸它耳朵,冷冰冰的。”
就在这时,布帘“刷”地被掀开半寸。
一道黑影“啪”地一下紧紧贴在帐篷顶部,银白的双瞳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犹如两盏淬了剧毒的幽灯,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林渊瞬间如猎豹般起身,手中己然握紧骨剑。
他清晰地看到,那身影身着影族特有的编织斗篷,双腿如弯钩般倒钩在帐篷支架上,苍白如纸的脸几乎就要贴上沈凌霜的后颈。
“小心!”他一声低喝,猛地拽着沈凌霜往旁边扑去,同时骨剑一挥,一道死亡射线如闪电般擦着那身影的左肩划过。
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仿佛被激怒的野兽。
斗篷下瞬间伸出数条墨色触须,如狰狞的蟒蛇般朝着他们扑来。
其中一条触须擦过林渊的手背,刹那间,皮肤像被泼了强酸,迅速泛起青紫色的腐蚀斑。
沈凌霜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刀劈向触须,然而刀刃却像砍进了无形的水里,只激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
黑影趁着这股反作用力,如鬼魅般弹向帐篷外。
林渊追到窗边,却只看到月光下一片如汹涌波涛般翻涌的黑雾,地面上连一个脚印都未留下,仿佛那黑影从未出现过。
“影族的灵魂共鸣者。”林渊低头查看手背上的伤势,死亡能量正如饥饿的饕餮般快速吞噬着毒素,“十年前围剿影族总部的时候,见过这种以影子为躯壳的家伙。”
沈凌霜抹了抹刀上残留的黏液,刀身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仿佛在痛苦地呻吟。
她眉头紧皱,问道:“是冲着小满来的?”
“他刚才的目光,可不是在看你,而是帐篷的另一头。”林渊抬手指向隔壁帐篷的方向,小满和那只瘸腿猫正在那里安睡,“小满的灵魂波动太过明显,她那SS级的天赋,在这荒芜的废土里,就如同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火把,太过耀眼。”
沈凌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她迅速摸出腰间的通讯器,连续按出三个短音——这是战盟独有的警报信号,意味着“核心成员遇袭”,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击着人心。
“睡吧。”林渊轻轻扯过毯子,温柔地盖在她膝头,“今晚我守夜。”他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动作轻柔而熟悉,就像十年前在医疗舱里,他们进行融合治疗时那样,“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这一切。”
沈凌霜的耳尖瞬间又泛起红晕,她别过脸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药瓶,却悄悄把刀往林渊手边推了推,像是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信任。
次日清晨,断岩镇那锈红色的太阳,如一颗蒙尘的宝珠,缓缓爬上了残塔的顶端。
小满静静地蹲在训练场的废铁堆旁,手中捏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黑曜石。
石头表面,细密的紫纹如血管般在皮肤下跳动,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而邪恶的力量。
“他说我能变得更强。”她小声地嘀咕着,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石头的棱边,“不需要爸爸保护,我也能给小猫买肉干,给娘亲治好刀伤……”
风,裹挟着铁锈的味道,钻进她的鼻腔。
昨天那个“冷冰冰的叔叔”又在她的梦里低语,声音如碎玻璃划过耳膜,尖锐而蛊惑:“你是天生的继承者,何必被凡人束缚?”
“小满?”
熟悉的声线像一道惊雷,惊得她手猛地一缩。
黑曜石“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进了生锈的训练架底下。
林渊静静地站在训练场入口,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那是他今早用废铁零件,精心为小满制作的弹弓。
他望着女儿慌乱的眼神,喉结微微动了动,轻声问道:“怎么这么早出来?”
“我……我来教小猫爬杆!”小满急忙弯腰去捡石头,发顶的呆毛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摆。
林渊敏锐地注意到她指尖在微微发抖,于是故意蹲下身,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笑着说:“让爹爹帮你一起找吧?”
他的手刚触碰到黑曜石,一阵尖锐如电击般的刺痛,瞬间从指尖窜上脑门。
死亡能量不受控制地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在掌心迅速凝成淡青色的光雾。
他立刻意识到,这石头里竟缠着影族的精神印记,宛如一条隐匿的毒蛇,正吐着信子,伺机而动。
“小满!”林渊脸色骤变,猛地扣住女儿的后颈,另一只手紧紧按在她的额头上。
灵魂震荡的能量如决堤的洪水般涌进她的识海,他仿佛看到在黑暗的深渊里,有一张苍白的脸正露出狰狞的笑容,无数墨色触须如邪恶的藤蔓,正疯狂地往小满的灵魂上缠绕。
“你是天生的继承者——”
“滚出去!”林渊一声怒喝,如雷霆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炸响。
死亡能量裹挟着灵魂震荡的余波,如炸弹般轰然炸开。
那道虚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在空气中痛苦地扭曲成一团黑雾。
影瞳的声音从黑雾里渗透出来,带着刻骨的怨毒与不甘:“神级又如何?你护得住她一时,护得住她一世?等你老了,等你死了——”
“那就让你先死。”林渊目光如炬,抬手迅速凝聚出一道死亡射线。
黑雾瞬间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影瞳那银白的双瞳在缺口里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消散,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
小满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瘫坐在地上,额头上满是豆大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她望着林渊微微发颤的手,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带着哭腔说道:“爹爹,我刚才……我刚才好像要做坏事……”
“没有。”林渊紧紧抱着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你只是太想保护我们大家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儿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和十年前沈凌霜在医疗舱里,紧紧抓住他手腕时的心跳,是那么的相似。
“以后不管谁跟你说能让你变强,都要先告诉爹爹,好不好?”他微笑着摸出弹弓,在小满眼前晃了晃,“就算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力量,我家小满在爹爹心里,也是最厉害的。”
小满抽着鼻子,用力地点点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把他的工装裤浸了个湿透。
林渊抬头看向训练场外,残塔上的乌鸦突然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惊到了,发出一阵聒噪的叫声。
傍晚的风,如一只无形的手,裹着沙尘,呼啸着吹进断岩镇。
林渊静静地蹲在修车厂门口,擦拭着手中的扳手。
远远地,他看见一辆锈迹斑斑的越野车,如一头疲惫的巨兽,缓缓碾过碎石路。
车身上,醒目的战盟火焰标志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副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他仰头往镇口的破木牌上贴着告示,动作略显匆忙。
“头,”沈凌霜从帐篷里走出来,手中端着两杯热可可,热气在风中袅袅升腾,“是战盟的人?”
“看那车牌。”林渊微微眯起眼,目光如鹰般锐利。
他对战盟分部的车号了如指掌,这个“XM - 713”,他记得,它属于……他的手指突然停顿,“是老周的车。”
胡渣男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抬起头,朝着这边望过来。
他脸上的络腮胡里,沾着干涸的血渍,手里的告示被风吹得不停翻卷,隐约能看见上面印着“幽灵城异动”西个大字。
小满抱着瘸腿猫,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手中的可可杯随着她的动作,晃出一圈圈涟漪:“爹爹,那个叔叔的脸好像烤焦的面包!”
林渊接过可可,目光却始终没有从胡渣男身上移开。
他听见沈凌霜的刀在鞘里轻轻作响,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十年前的血雨腥风,如潮水般突然涌上心头。
但这一次,他的手没有颤抖,眼神中只有坚定与决然。
“去把弹弓拿出来。”他微笑着揉了揉小满的头,“等下可能有客人要来吃你打的麻雀。”
小满欢呼一声,如一只欢快的小鸟,跑回了帐篷。
沈凌霜把可可杯往他手里按了按,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勾,仿佛在传递着无声的鼓励。
林渊低头喝了一口可可,甜腻的味道与铁锈味混合在一起,漫进喉咙。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废土的风,好像真的没那么冷了。
胡渣男己经走到了修车厂门口。
他摘下那顶满是弹孔的皮帽,露出额角一道狰狞的伤疤,宛如一条扭曲的蜈蚣。
他看着林渊,说道:“死亡君主,战盟总长让我带句话……”
林渊缓缓放下可可杯。
腰间的骨剑,此刻发烫,不同于预警时的颤动,这是一种对战斗的渴望,在嗡嗡作响。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