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
韩柏常的嘶吼被爆炸的余波和灰袍人远去的尖啸彻底淹没。他眼睁睁看着那抹暗红流光卷着“鸦”的身影消失在崩塌的甬道深处,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蚀源腥臭与灰袍人冰冷恶意的气息。
“噗!” 强行催动圣血之力的反噬终于爆发!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祭坛碎石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一次,鲜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夹杂着细碎的冰晶和…丝丝缕缕的猩红流光!后背晶簇封印上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那道被冻结的猩红流光如同挣脱囚笼的毒蛇,疯狂扭动、膨胀,试图彻底撕裂晶簇,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更可怕的是,体内那被暂时压制的、源自初代守闩人的庞大冰寒之力,在这蚀源心种暴动的刺激下,也开始疯狂躁动!眉心那破碎的冰纹印记剧烈闪烁,冰蓝与猩红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如同两条失控的恶龙,展开惨烈的厮杀!经脉被寸寸撕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魂仿佛被投入了冰火炼狱!
“呃啊——!” 韩柏常蜷缩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右臂的玄冰覆盖应激般爆发出幽蓝光芒,试图压制蚀源,却反而引来了猩红能量更疯狂的反扑!冰蓝与猩红的光晕在他体表交替明灭,皮肤下血管贲张,时而覆盖寒霜,时而泛起不祥的红斑。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从内而外…撕成两半!
“守…闩…之…力…岂…容…污…秽…侵…染…” 眉心印记中,守闩先祖的残念发出威严而痛苦的警告,冰寒之力更加狂暴地冲击蚀源。
“…融…合…臣…服…蚀…源…方…得…永…生…” 蚀源心种则发出充满诱惑与侵蚀的低语,猩红能量如同跗骨之蛆,试图污染那冰寒的本源。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两种无法调和的意志,以他的身体为战场,进行着毁灭性的拉锯战!意识在剧烈的痛苦中沉浮,眼前阵阵发黑,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沦为失去理智的怪物。
不!不能放弃!
父亲染血的衣角,“鸦”最后那复杂痛苦的眼神,初代守闩人湮灭前的叹息,还有…灰袍人那充满嘲弄与贪婪的猩红目光…无数画面在濒临破碎的意识中闪过。
“…韩家…血…未…冷…”
“…答案…在…血亲…尸骸…处…”
父亲的血字和“鸦”最后的警示,如同最后的灯塔,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为他指引方向!
“给我…镇——!!!”
韩柏常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他不再试图强行压制或驱逐任何一方,而是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疯狂地调动起那刚刚觉醒、却异常坚韧的圣血本源!
那流淌在血脉深处、与“鸦”的圣血产生共鸣的暗金微光,如同初生的星火,被他强行点燃!这光芒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包容与调和的奇异特性!
它并未首接对抗冰寒或蚀源,而是化作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无比的暗金色薄膜,强行包裹住眉心那破碎的印记和后背那濒临崩溃的晶簇封印!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炸弹外,裹上了一层缓冲的凝胶!
效果立竿见影!
虽然体内的冰火厮杀并未停止,但冲击灵魂的痛苦和身体崩溃的速度,却因为这层圣血薄膜的缓冲而骤然减缓!眉心印记的闪烁变得规律了一些,后背晶簇的裂痕扩张也暂时停滞!他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趁着这短暂的清醒,韩柏常挣扎着爬起。他浑身浴血,身体依旧在冰寒与灼痛中颤抖,但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此地不宜久留!灰袍人随时可能折返,或者派出其他爪牙!他必须离开,必须回到韩家大院废墟,回到一切的起点,去寻找父亲可能留下的线索,去寻找那“血亲尸骸”处的答案!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崩塌的甬道,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和担忧,随即踉跄着,凭借右臂玄冰对寒气的亲和力以及对地脉水流的微弱感应,朝着记忆中通往全王庄的方向,一头扎进了另一条相对完好的地下水道。
归途漫长而痛苦。体内的能量冲突在圣血薄膜的缓冲下虽未致命,却如同持续的酷刑,消耗着他每一分精力。他如同受伤的孤狼,在黑暗冰冷的水道中跋涉,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和对答案的渴望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天光,还有…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腐败气息。
他挣扎着爬出地下水道的出口——正是韩家大院深处,假山倾颓、池水污浊的那个荒废角落。然而,眼前的景象,比他离开时更加…触目惊心!
整个韩家大院,仿佛经历了一场更加惨烈的屠杀!之前残留的、被“蚀”啃噬过的尸骸旁,散落着大量新鲜的、被撕裂的残肢断臂!血迹尚未完全干涸,呈现出刺目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一种…狂暴的蚀源气息!
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在通往主厅的回廊上,他看到了几具穿着破烂、但明显是流民服饰的尸体!他们死状极惨,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撕碎,尸体上残留的爪痕…与地下水道祭坛洞穴里看到的如出一辙!巨大、狰狞、散发着猩红气息!
灰袍人…或者他控制的东西…己经来过了!还带来了新的杀戮!这些流民…是何时、为何进入韩家废墟的?难道…是追踪他而来?还是…
一个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他强忍着伤痛和恐惧,跌跌撞撞地冲向韩家祠堂——那里,是父亲留下血字衣角的地方,也是“鸦”所说的“血亲尸骸”所在!
祠堂的大门洞开着,比他离开时更加破败。里面一片狼藉,祖宗牌位被扫落一地,香炉翻倒。
韩柏常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祠堂中央。
那里,跪着一具穿着靛蓝色锦袍的骸骨。骸骨保持着跪姿,头颅低垂,双手交叠于胸前——正是他父亲韩正德的遗骸!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韩柏常如坠冰窟!
父亲的骸骨,并非安息!骸骨表面,覆盖着一层如同苔藓般蠕动的暗红色菌丝!这些菌丝散发着浓郁的蚀源气息,正从骸骨的关节、眼眶、口鼻中生长出来,如同活物般缓缓蔓延!骸骨交叠的双手指骨间,紧紧攥着一块东西——正是那半截刻满符文的“阴匙”残片!但此刻,阴匙残片也被暗红菌丝缠绕、侵蚀,原本古朴的青铜光泽黯淡无光,符文被污秽覆盖!
而在父亲骸骨的正前方地面上,用某种尖锐物(似乎是断裂的指甲?)深深划刻着一行歪歪扭扭、充满绝望与怨恨的血字:
“…父…债…子…偿…蚀…源…归…一…韩…柏…常…来…受…死…”
这字迹…与之前父亲留下的“勿信”血字截然不同!充满了扭曲的恶意!
“不…不可能…” 韩柏常踉跄后退,难以置信。父亲…父亲的尸骸…竟然被蚀源污染了?!还留下了诅咒他的血字?!这绝不可能!父亲拼死守护阴匙,警示“勿信蚀”,怎会…
就在这时!
“咔嚓…咔嚓…”
那覆盖着暗红菌丝的父亲骸骨,头颅…极其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缓缓抬了起来!空洞的眼眶中,两点微弱的、充满怨毒与饥渴的猩红光芒…幽幽亮起!
骸骨的下颌骨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个扭曲、干涩、如同无数怨魂哀嚎叠加而成的混合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柏…常…我…儿…过…来…融…为…一…体…共…享…蚀…源…永…生…”
猩红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瞬间缠绕住韩柏常!
父亲被蚀源污染的骸骨,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吞噬的欲望,缓缓地、僵硬地…试图从跪姿站起!缠绕其上的暗红菌丝疯狂蠕动,如同活物般朝着韩柏常的方向蔓延!
他手中的“阴匙”残片,在菌丝的侵蚀下发出痛苦的嗡鸣。
后背的晶簇封印在父亲骸骨苏醒的刺激下疯狂震动,裂痕再次扩大!蚀源心种的嘶鸣与父亲骸骨的呼唤产生共鸣,体内的猩红能量前所未有的狂暴!圣血薄膜岌岌可危!
而眉心的守闩印记,则爆发出愤怒与悲怆的冰蓝光芒,疯狂警示着眼前的亵渎与威胁!
韩柏常站在祠堂门口,左边是父亲被污染、向他索命的骸骨,右边是体内即将失控、撕裂自身的蚀源心种。
圣血的微光在体内摇曳。
灰袍的阴影仿佛在废墟上空冷笑。
韩家血脉的终点,似乎只剩下…被父骸吞噬,或…彻底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