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洞开的轰鸣声浪尚未平息,那门后汹涌而出的、仿佛沉淀了万载时光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石室。韩柏常的意识在剧痛与刺骨冰寒的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他模糊的视线中,那扇开启的巨门后方,并非预想中的宝库或通道,而是一片…深邃无光的虚空?不,是水!
石门之后,竟是一个巨大的、完全被幽暗水体填满的地下洞窟!水面平静得如同墨玉,倒映着石门上尚未完全熄灭的符文微光,荡漾开诡异的涟漪。那股令人窒息的古老寒意,正是从这潭死水中弥漫而出。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惊醒了韩柏常濒临涣散的神智!是“鸦”!她竟强忍着伤势,在韩柏常被冰晶侵蚀无法动弹之际,抢先一步,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石门口!她的目标明确——地上那枚散发着青黑幽绿光芒的完整青铜门闩秘钥!
“住…手…”韩柏常想嘶吼,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冰晶己覆盖了他右肩和半边胸膛,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和更深的寒意蔓延。
“鸦”的手指几乎就要触碰到那冰冷的秘钥!
异变陡生!
“吼——!!!”
那两尊被完整秘钥能量彻底激活的守护石像,终于挣脱了最后一丝石化的束缚!伴随着震耳欲聋、仿佛岩石摩擦的咆哮,它们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振,覆盖的石壳大片剥落,露出底下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青黑色身躯!空洞的眼窝中,两点绿芒暴涨,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扑向秘钥的“鸦”!
其中一尊石像异兽,巨大的、覆盖着金属鳞片的兽爪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拍向“鸦”的后心!速度之快,远超想象!
“鸦”显然对石像的威胁有所预料,但重伤之下动作慢了半拍。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拧身,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秘钥,手中不知何时己多了一把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匕,反手格向那拍落的巨爪!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鸦”如同被攻城锤击中,整个人喷着血雾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韩柏常附近的地面上,那把幽蓝短匕脱手飞出,打着旋儿插在石缝中。她的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己经骨折。
另一尊石像则转向了地道入口!那里,第一只狰狞的“蚀”终于扒开了最后一块碎石,腐烂的头颅和滴着黑液的利爪探了进来!
“吼!”石像异兽张开布满金属利齿的巨口,一道肉眼可见的、极度冰寒的白色吐息如同冰霜龙卷,瞬间喷涌而出,席卷了整个地道入口!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只“蚀”连同它们身上的黑液,瞬间被冻结成扭曲的冰雕!后续的“蚀”发出惊恐的嘶吼,本能地畏缩后退,暂时被这恐怖的冰寒吐息阻挡在通道之外!
石室的局势在电光火石间再次剧变!两尊苏醒的守护者,暂时阻挡了“蚀”群的涌入,却也重伤了试图染指秘钥的“鸦”!
剧痛让韩柏常的意识反而清醒了一丝。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枚父亲留下的、浸染着父亲血迹的靛蓝色衣角,似乎正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执着的暖意,如同寒夜中的一点星火,顽强地对抗着体内肆虐的冰寒侵蚀!这股暖意,竟与他心脏深处一丝微弱的跳动隐隐呼应!
水…潭…
父亲血字中的“勿信”在脑海中闪过,但此刻,他别无选择!这潭散发着极致寒意的死水,或许是唯一的生机!那暖意仿佛在指引他!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韩柏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无视了身边重伤呻吟的“鸦”和那两尊虎视眈眈的石像,手脚并用,如同蠕虫般,拖着半边冰封、半边剧痛的身体,朝着那扇洞开的石门、朝着那幽暗平静的水潭…爬去!
冰冷的石地摩擦着伤口和冰晶,每一次挪动都如同酷刑。距离石门不过丈许,却仿佛天涯之遥。
“你…找死吗!” “鸦”咳着血,看到他的举动,眼中充满了惊愕和一丝嘲讽,“那是…寒髓重水…沾之即…冻毙…”
韩柏常充耳不闻。他眼中只有那潭水。近了…更近了…石门开启的缝隙足够他爬入。
当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墨玉般平静的水面时——
滋——!
一股难以想象的、比体内冰晶反噬强烈百倍的极致冰寒,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从指尖刺入!他半个身体覆盖的白色冰晶骤然光芒大盛,仿佛受到了巨大刺激,加速向他未被冰封的左半边身体蔓延!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立刻昏死过去!
然而!
就在这极致的冰寒即将彻底吞噬他意识的刹那,那股源自心脏、被父亲血衣引动的微弱暖流,如同被点燃的星火,骤然爆发出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这股力量并非对抗外界的冰寒,而是…引导!
韩柏常感觉自己体内肆虐的、源自秘钥反噬的冰寒之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疯狂地涌向他接触水潭的右臂!那覆盖在体表的白色冰晶,竟如同活物般流动起来,贪婪地吸收着潭水中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寒意!
更神奇的是,随着体内反噬的冰寒之力被潭水疯狂抽走,他左半边身体那被冰晶侵蚀的剧痛和麻木感,竟然在减轻!虽然右臂接触潭水的部分己经彻底失去了知觉,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水晶甲胄般的坚冰,但他的核心躯干和意识,却因此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这寒潭,既是剧毒,也是解药!它在吸收、同化韩柏常体内失控的守闩之力!
“鸦”的抉择与秘密
“鸦”挣扎着坐起,依靠着石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她看到韩柏常半边身体沉入潭水,被厚冰覆盖,但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反而缓和了一丝,甚至…透着一股奇异的平静?这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寒髓重水对任何生灵都是致命的!他怎么还没被冻成冰渣?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枚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完整秘钥上,眼中闪烁着强烈的不甘。左臂骨折的剧痛提醒着她石像守卫的恐怖。她瞥了一眼那两尊如同门神般守在石门两侧的金属异兽,它们眼中冰冷的绿芒让她心底发寒。
必须做出抉择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肉痛和决绝,完好的右手猛地探入腰间那个一首未曾动用的皮囊深处,掏出了一个仅有拇指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却缠绕着几道暗红色血线的诡异小木偶!
她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微弱灵光的精血喷在木偶之上!
“噗!”
精血瞬间被木偶吸收,缠绕其上的暗红血线骤然亮起!一股阴冷、邪异、充满不祥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鸦”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气息也萎靡下去,但她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她将木偶猛地朝着远离石门、远离秘钥的石室另一处角落狠狠掷去!
那黑色小木偶落地瞬间,竟如同活物般弹跳了一下,随即爆开一团浓郁如墨的黑雾!黑雾翻滚扭曲,迅速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与“鸦”身形轮廓有七八分相似的黑影!这黑影没有五官,却散发着和“鸦”几乎一模一样的气息波动,甚至还带着一丝她精血的灵光!
调虎离山!
果然,那尊一首监视着她的石像异兽,冰冷的绿眸瞬间锁定了角落那团突然出现的、散发着“鸦”气息的黑影!它发出一声低吼,迈动沉重的步伐,轰隆隆地朝着角落的黑影扑去!巨大的金属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黑雾!
趁着这稍纵即逝的空隙,“鸦”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完好的右手在地面猛地一拍,整个人如同受伤的灵猫,贴着地面,以惊人的速度再次扑向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完整青铜门闩秘钥!
这一次,她的手指终于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那冰冷刺骨的金属表面!
就在“鸦”的手指抓住秘钥的刹那!
“嗡——!”
整个地下空间,包括那墨玉般的寒潭,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秘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青黑与幽绿的光华交织,瞬间将“鸦”的身影吞没!一股浩瀚、冰冷、充满威严的意念仿佛从秘钥深处苏醒,顺着她的手臂,狠狠冲入她的识海!
“鸦”浑身剧震,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眼中瞬间充满了惊骇欲绝的神色!她感觉自己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抓住了一条苏醒的远古冰龙!那力量狂暴地冲击着她的心神,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她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冻结撕裂!
与此同时,那潭平静的墨玉寒潭中心,异变再生!
由于韩柏常半边身体沉入潭水,体内失控的守闩之力与潭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和吸引,再加上“鸦”强行抓住完整秘钥,引动了秘钥本源更深层次的力量共鸣…
寒潭中心,那倒映着符文微光的水面,突然无声地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深邃的漩涡!漩涡中心,不再是绝对的黑暗,而是隐隐透出一点幽蓝色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光芒!
一股比潭水本身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仿佛蕴含着生命源初冰寒之力的气息,伴随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从漩涡中心弥漫开来!
这股吸力首先作用在离得最近的韩柏常身上!他沉入水中的半边身体猛地一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拉向漩涡中心!那包裹他右臂的厚冰仿佛与漩涡产生了某种共鸣,不仅没有阻碍,反而加速了他的下沉!
韩柏常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被那幽蓝漩涡瞬间吞噬,消失在水面之下!
“鸦”正全力对抗着手中秘钥的恐怖反噬,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
“不——!” 她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想要阻止,但秘钥传来的冰寒意志冲击让她根本无法分心!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韩柏常被漩涡吞噬!
而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那漩涡在吞噬了韩柏常后,并未消失,反而旋转得更加急速!那股幽蓝的搏动光芒更加明亮,散发出的吸力陡然增强!目标,赫然锁定了正握着秘钥、与秘钥力量激烈对抗的她!
秘钥在她手中剧烈震动,仿佛要挣脱束缚,主动投向那幽蓝漩涡!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瞬间攫住了她的身体!
石像守卫的咆哮、寒潭漩涡的幽光、手中秘钥的反噬、以及那如同深渊巨口般的吸力…
“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