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铁锅冒着腾腾热气,红烧肉的酱香混着米酒的醇厚在院子里飘荡。顾晚用木勺搅动着锅里的汤汁,忽然想起末世时那个总爱偷她肉罐头的瘸腿老兵——他说过,送别饭要烧得咸些,这样人才记得牢。
"再尝尝这个。"她将一碟金黄酥脆的炸藕盒推到聂聪面前,"用昨儿个剩的肉馅做的。"
聂聪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发出"咔嚓"轻响。年轻捕快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活像只被鱼干砸中的猫:"顾姑娘,你这手艺..."他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开食肆都能日进斗金!"
柯表姑的筷子"啪"地敲在聂聪手背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小子白吃白喝多少回了?"老妇人眯起眼睛,目光在顾晚粗布衣袖的补丁上扫过,"人家明日就要去那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表姑!"聂聪差点被藕盒噎住,"凤岭村好歹是..."
"是什么是?"柯表姑冷笑,"去年闹饥荒,村里饿死过半的人。你以为知府为什么肯给那么好的地?"她突然压低声音,"那地方离黑虎寨的老巢,就隔着一道山梁。"
顾晚舀汤的手纹丝不动。滚烫的骨汤落入粗瓷碗,泛起一圈油花。在末世,她见过比土匪更凶残的掠夺者——那些为半瓶净水就能屠戮整个避难所的疯子。
"我吃饱了。"她放下木勺,声音轻得像在讨论明日天气,"多谢聂捕快这些日子的照拂。"
聂聪的耳朵突然红了。年轻捕快慌慌张张站起身,差点带翻条凳:"等我半刻钟!"话音未落,人己经冲出了院门。
柯表姑轻哼一声,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推过来:"拿着。"
油纸里是张泛黄的地契,边角还沾着血迹。顾晚指尖一颤——这分明是末世最值钱的"安全屋凭证"。
"村东头有间青砖瓦房。"柯表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原主人...是我旧识。"她粗糙的手指划过地契上那个被血渍模糊的名字,"院子里有口甜水井。"
顾晚突然明白了老妇人这些天的反常。那些深更半夜的踱步声,那些对着西南方发呆的侧影,还有那件总在反复缝补的男式棉袄——凤岭村藏着柯表姑不愿提及的往事。
"表姑..."她刚开口,院门就被撞开了。
聂聪气喘吁吁地塞给她一封信和个沉甸甸的布包:"江捕头的亲笔信!还有这个——"他神秘兮兮地解开布包,"霹雳弹!遇到危险往地上一砸,能炸出毒烟!"
布包里躺着三颗乌黑的铁丸,表面刻着蜈蚣纹。顾晚瞳孔微缩——这分明是黑虎寨的制式武器。
"上回剿匪缴获的。"聂聪得意地眨眨眼,"我偷偷留了几颗。"
柯表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老妇人盯着铁丸上的纹路,脸色变得煞白:"胡闹!这玩意..."
"放心,我拆了引信改装的。"聂聪拍拍胸脯,"顶多让人流眼泪打喷嚏。"他转向顾晚,突然正色道:"记住,遇到拿这种纹路兵器的人,立刻往县衙跑。"
暮色渐浓时,顾晚在灶房发现了偷偷抹泪的柯表姑。老妇人正往包袱里塞烙饼,油纸窸窣声盖不住她沙哑的嘀咕:"...没良心的...都走了..."
顾晚默默退出来,看见顾云可正踮脚往行囊里塞野花。小姑娘手腕上的红绳己经褪色,却还牢牢系着那颗刻符文的木珠。
"阿姐。"顾晨书抱着砚台蹭过来,"我能给柯表姑留个字吗?"
月光爬上窗棂时,顾晚在收拾好的行囊里发现了个绣着鹞鹰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蒲公英和一片凤尾蕨叶子,底下压着张字迹歪扭的纸条:
【西南三十里,青梧书院有鬼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