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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烬火重燃
初春的京城笼罩在薄雾之中，柳芽怯生生地探出头，却掩不住墙角未化的残雪。陆离立在朱雀大街的茶寮檐下，望着对面紧闭的宁王府朱门。往日门庭若市的王府如今布满蛛网，门前石狮的眼窝里积着雨水，宛如垂泪。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裹着单薄身躯，腰间湛卢剑的剑穗早己褪色，唯有剑柄缠着的半段红绸，还残留着昔日温度。
"陆公子，该走了。"霜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侍女褪去了往日的素裙，换上粗布短打，发间银簪换成了木钗，面容清减许多，唯有眼底执着的光未曾熄灭。她怀中抱着个竹筐，里面装着夜影坟前新采的梅枝，花瓣上凝着晨露，像未干的泪。
二人拐进巷子深处，推开一间破旧柴房的门。昏暗的室内，几名昔日宁王的旧部正在擦拭兵器。为首的侍卫统领甲胄生了锈，脸上却带着坚毅："雁门关传来消息，北境大军后撤了，但...太子即将被赦免。"话音未落，墙角突然传来猫叫声。一只毛色斑驳的小猫窜出来，模样竟与夜影有几分相似，它跃上陆离膝头，用湿漉漉的鼻尖蹭着他的掌心。
陆离抚摸着小猫，想起夜影最后的眼神，喉间发紧："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太子复位之日，便是宁王旧部的死期。"他展开一张皱巴巴的舆图，指腹划过京城布防图上的红点，"三日后，太子必经宣武门...那里的守卫换防有半个时辰空隙。"
霜月将梅枝插进陶罐，水纹晃碎了倒影："可仅凭我们这些人..."她的声音低下去，目光落在陆离腰间的湛卢剑上。剑身映出窗外摇曳的竹影，恍惚间竟与宁王舞剑的模样重叠。陆离握紧剑柄，想起宁王说过的话："真正的锋芒，不在剑上，在人心。"
深夜，陆离独自来到城外乱葬岗。月光惨白如纸，照得荒草间的白骨泛着幽光。他在一座新坟前停下，墓碑上无名无姓，只插着半截红梅簪。"殿下，若你还在，会怎么做？"他对着墓碑喃喃自语，风吹过坟头的野菊，沙沙作响，似有回应。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陆离迅速隐入树影，却见一队黑衣人押着辆马车驶来。马车停在乱葬岗中央，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被拖下车——那人虽蓬头垢面，腰间却系着宁王独有的墨玉坠！陆离瞳孔骤缩，认出那是宁王的贴身谋士。
"说！宁王的密函藏在哪里？"为首的黑衣人挥起皮鞭。谋士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冷笑："你们永远找不到...殿下他..."话音戛然而止，皮鞭重重落下。陆离握紧湛卢剑，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小猫不知何时跟来，此刻正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千钧一发之际，林中突然响起号角声。无数火把亮起，照得夜空如同白昼。"太子余孽，拿命来！"熟悉的声音如惊雷炸响。陆离浑身血液凝固——马车帘子被掀开，宁王倚在车辕上，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发间红梅簪在火光中艳丽如血！他面容消瘦，下颌线紧绷如弦，眼中却燃着比火焰更炽热的光。
"殿下！"陆离冲出树影，湛卢剑几乎脱手。宁王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却咳出血来，染红了衣襟："来的正好。"他抬手示意，士兵们如潮水般包围黑衣人，"宣武门的计划，提前到今夜。"
此时，霜月带着旧部赶到。她望着死而复生的宁王，泪水夺眶而出，手中陶罐"啪"地碎裂，梅枝散落一地。宁王弯腰拾起一枝红梅，别在霜月发间："让你们担心了。"他的目光转向陆离，落在他怀中的小猫身上，笑意更深，"连夜影都找好了继任者？"
陆离想说些什么，却被宁王抬手打断。少年王爷握紧长剑，剑刃映出漫天烽火："太子以为我葬身雁门关，却不知...这才是真正的棋局。"他望向京城方向，宣武门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今晚，便是收网之时。"
夜风卷起荒草，坟头的红梅簪在火光中微微颤动。陆离望着宁王浴血却坚定的背影，终于明白，那些以为逝去的希望，不过是沉入寒渊的火种。当它重燃之时，必将烧尽这世间所有阴霾。小猫跃上宁王肩头，发出清脆的叫声，宛如破晓的第一声啼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