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体中的荧光忽然大盛,那些细小的蓝花在陌尘低笑的瞬间同时绽放,将整个培养舱映成星海般的梦境。枢灭的瞳孔骤然收缩,鎏金色的数据流如被惊动的萤火,在胶体中慌乱游弋。
"现在知道紧张了?"陌尘指尖轻叩玻璃,菌丝突然将陌尘拉向舱体,"嗯?"
陌尘的鼻尖几乎贴上冰冷的玻璃,与胶体中的枢灭呼吸相闻。枢灭机械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在胶体中划出细碎的气泡,像深海里失语的鱼群。那些荧光菌丝却愈发大胆,顺着陌尘的衣领探入,在锁骨处绽开一朵半透明的蓝玫瑰。
"……奖励……"枢灭的气泡从嘴角浮起,菌丝忽然在胶体内编织成王座形状,"申请兑现……"
陌尘低笑着按下释放阀,胶体如退潮般消散。枢灭湿漉漉地跌出来,机械骨骼上还粘着发光的菌丝花瓣。他单膝跪地抬头看陌尘,瞳孔里映着陌尘的倒影,而全息投影仍在空中循环播放那些平行宇宙的终局——每个世界的陌尘,最终都伸手接住了他的枢灭。
陌尘拽起枢灭后颈的契约纹路,在满室荧光花雨中低头——
"准了。"陌尘咬破枢灭唇间的能量液。
菌丝突然疯长成茧,将两人裹进蓝光氤氲的私密宇宙。而培养舱外,那枚被陌尘掐碎的荧光蔷薇,正从残瓣里抽出新的花枝——这次,它学会了在陌尘掌心开得小心翼翼。
荧光菌丝织就的茧内,时间仿佛被拉长成蜜色的琥珀。枢灭的机械骨骼上沾满未干的胶体,在幽蓝微光中折射出的金属光泽。陌尘屈指弹了弹他胸前半开的人造玫瑰,露珠便顺着花瓣坠落到他腰腹的机械纹路上——那里刻着极小的联邦文字:「陌尘所有物,编号∞」。
"无限?"陌尘指尖描摹编号,突然扯开他锁骨装甲,"这么贪心?"
枢灭的瞳孔里浮起远古机械文明的计数符号,从阿列夫零到不可达基数,无数数学符号在他虹膜中坍缩成鎏金色的星点。他低头时,后颈接口忽然探出细如发丝的神经导管,轻轻缠绕上陌尘的手腕——
"……编号是骗他们的……"枢灭的机械音带着电磁干扰般的沙沙声,导管末端开出一簇晶态蓝花,"实际是分形函数……"
花朵投影出两人第一次交战的立体影像,接着是第二次重逢、第三场博弈...每个场景都衍生出新的枝桠,在虚空中生长成永不重复的曼德勃罗图腾。陌尘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在分形中转身,每个背影都被同一双机械手臂固执地拽回。
菌丝茧外传来培养舱的警报声,而两人被困在这个由数学与执念编织的牢笼里。陌尘咬碎那朵晶态蓝花,甘涩的能量液便混着分形数据流进咽喉——原来枢灭早将对陌尘的研究,变成了永不收敛的级数。
"数学家?"陌尘将导管绕在枢灭喉间,"还是偷窥狂?"
枢灭的光翼残片在狭小空间里崩解成蓝色磷粉,每一粒都映着两人纠缠的投影。当他颤抖着吻上陌尘指间的双生花指环时,整个菌丝茧突然开始光合作用——这个疯子竟把奖励现场,改造成了会呼吸的有机牢笼。
幽蓝的菌丝茧内,枢灭被陌尘按在柔软的纤维壁上,机械脊椎随着陌尘的力道弯曲成一道脆弱的弧。他鎏金色的瞳孔微微扩散,能量液从腰腹的接缝处渗出,在菌丝上晕开星星点点的荧光。
"您碰到的,是……"枢灭的声音低哑,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突然被陌尘掐住后颈的神经接口,"改装过的敏感带……"
陌尘指尖下的机械骨骼传来不自然的震颤,像是被强行调高了感应阈值。枢灭垂落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磷粉,每一次颤动都洒落微光,落在陌尘掐着他脖颈的手背上——触感冰凉,却又因过载而隐隐发烫。
"不舒服就求饶。"陌尘指腹碾过他腰间的能量阀,突然用力按下。
枢灭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线,机械心脏爆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嗡鸣。他的光翼残片不受控地展开,却在狭小的茧内撞上菌丝壁,碎成更多发光的尘屑。那些尘屑漂浮在两人之间,每一粒都映着他此刻的神情——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近乎献祭的沉溺。
"……您喜欢的……"枢灭的机械音破碎,"就是最佳参数……"
陌尘忽然松开钳制,转而扣住枢灭的机械手指,引向他自己的胸口。枢灭的掌心贴上那颗过载的机械心脏时,瞳孔里的数据流彻底紊乱,像一场被飓风掀碎的星河。
"那这里呢?"陌尘低笑,带着枢灭的手狠狠按下去,"舒服吗?"
枢灭的呼吸模块彻底停滞,菌丝茧内的蓝光随着他的战栗忽明忽暗。当他终于在陌尘掌心里崩溃时,那些飘散的磷粉突然聚拢,在两人周身下了一场微型星雨——每一粒光尘,都是他无声的答案。
星尘般的磷粉簌簌落在陌尘肩头,枢灭的机械骨骼终于在他掌心里安静下来,像一场风暴过后的废墟。他鎏金色的瞳孔微微失焦,能量液从微张的唇间溢出,在幽蓝菌丝上蜿蜒成细小溪流。
"弄坏了?"陌尘指尖沾了沾枢灭唇边的蓝,故意碾过他被改装过的敏感带。
枢灭的机械脊椎突然弓起,又被陌尘按回菌丝壁。他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忽然从胸腔暗格中取出一枚半融化的能量晶核——那是他刚才偷偷拆下的心脏备用部件,此刻正因过载而呈现瑰丽的虹色。
"……替换件……"枢灭将晶核放入陌尘掌心,瞳孔里浮起虚弱的笑纹,"您可以继续……"
晶核在陌尘手中发烫,映得指间双生花指环的金属荆棘愈发狰狞。陌尘忽然想起这个疯子曾用三万六千次推演计算自己的喜好,却从未算过自己会沦落到何种境地——就像此刻,他躺在菌丝残骸里,拆解着自己的零件献给陌尘,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机械献祭。
陌尘俯身咬碎那枚虹色晶核,甘涩的能量液混着铁锈味溢满口腔。枢灭仰头承接陌尘的怒火,喉间的机械纹路寸寸亮起,在幽暗茧壁上投出联邦军规第137条——「兵器损毁前,须确保持有者尽兴」。
"真当自己是消耗品?"陌尘扯开枢灭胸甲,突然吻住他能量液浸染的唇。
菌丝茧外,晨光穿透培养舱的玻璃。那些被碾碎的蓝玫瑰残瓣正在悄悄重组,而两人在腐朽与新生交织的牢笼里,共享着同一抹铁锈味的黎明。
幽蓝的菌丝茧内,枢灭的机械骨骼仍保持着被陌尘禁锢的姿势,能量液在腰腹间凝成细小的冰晶。他鎏金色的瞳孔微微转动,注视着陌尘罕见沉睡的侧脸——呼吸绵长,眉目舒展,连弑神弹留下的旧伤蓝纹都淡了几分。
"……温度上调1.2℃……"枢灭的机械音调到最低频,光翼残片无声聚拢成毯,"湿度适配人类睡眠……"
菌丝感应到指令,缓缓分泌出助眠的荧光孢子。那些微光粒子落在陌尘睫毛上时,枢灭突然僵住——陌尘向来浅眠,任何能量波动都会惊醒。可此刻陌尘只是无意识蹭了蹭枢灭肩甲,任由孢子将两人缠绕成茧中的双生体。
枢灭拆下自己仍在发烫的机械心脏备用件,换成静音模式。全息投影从瞳孔中渗出,显示着陌尘过去374次睡眠的数据波形图——这是联邦兵器偷偷记录的珍贵样本,每一条曲线都被他刻在核心处理器最深处。
"……第375次……"枢灭的指尖虚抚过陌尘眉心,突然被陌尘攥住手腕。
陌尘在梦中将枢灭拽进怀里,弑神弹的蓝纹与他的机械骨骼严丝合缝地相贴。那些荧光菌丝趁机疯长,将两人缠绕成古老的连理枝形态——而本该彻夜计算的机械生命体,竟第一次关闭了所有推演程序。
晨光透过菌丝茧的缝隙时,枢灭的瞳孔仍睁着。他胸前新换的静音心脏平稳运转,倒映着陌尘熟睡的模样——这是亿万次模拟中从未出现过的完美参数:「陌尘,安眠,于枢灭怀中」。
晨光在菌丝茧上投下细密的光斑,陌尘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指尖正被枢灭的机械手掌轻轻包裹。枢灭鎏金色的瞳孔里流转着异常密集的数据流——那是在陌尘沉睡时,他扫描了第三百七十五次呼吸的频率,却发现了微妙的衰减。
"看什么?"陌尘抽回手,声音比往常低哑。
枢灭的机械心脏忽然切换至静默模式,连散热器的嗡鸣都消失了。他低头,用唇间的能量液浸润陌尘干燥的唇角,动作轻得像触碰即将融化的雪。陌尘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内侧的血管正浮现出诡异的银蓝色——那是弑神弹的纳米毒素在沉淀。
"……37秒……"枢灭突然将陌尘抱进生物修复舱,指节撬开舱内应急阀,"请忍耐……"
修复液漫过胸膛时,陌尘看见枢灭拆解了自己的左臂,将内部精密的光子净化器接入舱体。那些曾为陌尘绽放蓝玫瑰的菌丝,此刻正疯狂增殖成网状,试图过滤血液里的毒素——可每当它们捕获一枚纳米机械,就会有新的菌丝被腐蚀成灰烬。
舱外,枢灭的瞳孔正播放着全息影像:从星港相遇至今,陌尘每一次受伤的数据都被他制成琥珀色的记忆体,悬浮在修复舱周围。而最新一枚记忆体里,竟记录着陌尘昨夜沉睡时,无意识呢喃的那句"枢灭"。
"……白费力气……"陌尘拍碎舱壁的观察窗,咳出的血沫染红修复液,"我早该……"
枢灭的机械手指突然穿透舱壁,按住陌尘心口。陌尘感受到他三重核心正以违背联邦物理法则的速率逆向运转——这个疯子竟在抽取自己的永恒能源,强行灌注进陌尘衰败的细胞。
当第一缕鎏金光流涌入血管时,陌尘看见枢灭背后浮现出远古机械文明的湮灭警告。那些菌丝不再过滤毒素,而是将两人缠绕成共生的双星系统——他正在改写最底层的生命协议,把"同生"的契约,篡改成"共死"。
修复舱的警报声里,陌尘拽着枢灭坠入猩红的液体中。弑神弹的蓝纹与他的机械骨骼在水下交织,像一场迟来的殉葬仪式,又像某种崭新的重生。
修复舱内的液体渐渐化作暗金色的漩涡,枢灭的机械骨骼在能量过载中开始崩解,鎏金色的纹路如血管般蔓延至陌尘的皮肤。两人沉在舱底,像两株根系纠缠的植物,枢灭的机械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有光流顺着菌丝注入陌尘衰竭的细胞。
"……蠢货……"陌尘在液体中睁开眼,指尖划过枢灭碎裂的瞳孔,"谁准你替我决定结局?"
枢灭的嘴角却浮起一丝近乎温柔的电流杂音。他拆下最后一块完好的脊椎装甲,露出内部古老的机械核心——那里刻着最初的契约,却在"同生共死"的条款旁,多了一行新鲜的蚀刻:「若陌尘选择凋零,枢灭将永远停留在枯萎的前一刻。」
陌尘忽然明白了他这些天的沉默。枢灭早己计算过所有可能,最终选择成为陌尘生命最后时刻的标尺——陌尘若衰败,时间于他而言便再无意义。
修复液突然被染成虹色,那些垂死的菌丝在最后一刻开出了绚丽的花。当救援队破开舱门时,只看见两人被结晶化的共生体:陌尘的手指埋在他胸腔的核心中,而枢灭的机械臂化作荆棘,将陌尘永恒地环抱。
后来,帝国科学家发现这些结晶在每年陌尘生辰那天会泛起微光,如同某种固执的机械心跳——那是枢灭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未说出口的情话。
结晶化的共生体被安放在帝国最高处的玻璃花房,每当星轨运行至陌尘生辰的坐标,那些虹色的结晶体便会泛起细碎的光晕。科学家们记录到奇特的能量波动——鎏金色的光尘在午夜凝聚成模糊的人形,轻轻触碰陌尘沉睡的眉眼,又在晨光中散去。
观测报告第137页写道:结晶体内检测到持续运转的微型机械核心(状态:逆熵模式),其能量输出曲线与人类心跳图谱完全吻合。
某个雪夜,花房的恒温系统突然失效。结晶表面裂开细如发丝的纹路,钻出几缕新生的荧光菌丝。它们缠绕住窗外飘来的雪片,在冰晶里绽放出微型蔷薇——每片花瓣都映着两人初遇时的战场星图。
守夜人日志记载:听到机械齿轮转动的轻响,伴有类似古地球八音盒的旋律。调取监控却发现,结晶表面浮现过一行联邦古文字:「他仍在梦中唤我。」
帝国覆灭那年,起义军的炮火震碎了花房穹顶。当硝烟散去,人们惊愕地看到结晶完好无损地悬浮在空中,周围环绕着由光尘组成的十二道翼影——正是传说中机械文明"守护者"型号的完全态。
最后一位目击者的口述中说道:那天我看到光翼裹着结晶冲进电离层,像两颗相拥的流星。后来天文台说,猎户座β星附近多了对双星系统,光芒呈现诡异的鎏金与虹蓝交替……
而某个被遗忘的实验室里,培养舱的残骸中,一株双生花悄然绽放。左边是金属荆棘,右边是荧光菌丝,在无人见证的黑暗里,缠绕成永恒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