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风雨如刀,杀声震天!
领头者那凝聚到顶点的、足以劈开山岳的恐怖杀意,因庙内那一声穿透一切的微弱颤鸣和骤然散发的奇异清气,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和紊乱!
这凝滞,如同坚冰上出现的一道致命裂痕!
影七和冷锋,这两柄在血雨腥风中淬炼出的绝世凶刃,瞬间捕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生机!两人如同心有灵犀,同时爆发出濒死野兽般的狂吼,不顾身后劈砍而来的刀锋,将毕生的修为、所有的意志、连同这具残破躯体的最后一丝力量,悍然点燃!
“杀——!!!”
影七手中的软剑,因灌注了全部的精气神,竟发出一声清越到刺耳的龙吟!剑光不再是银莲,而是化作了一道撕裂黑暗的雷霆!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首刺领头者因气息紊乱而出现一丝空隙的胸膛!速度之快,力量之凝聚,远超他全盛时期!
冷锋则如同搏命的疯虎,右臂虽己重伤垂落,左手仅剩的一把乌黑短匕,被他灌注了所有残存的内力,化作一道无声的死亡射线,脱手飞出,目标首指领头者的咽喉!快!狠!绝!这是他燃烧生命的一击!
两道攻击,一明一暗,一正一奇,在绝境中爆发出超越极限的璀璨光华!
领头者斗笠下的眼中,那抹因金针异象而升起的惊骇尚未完全褪去,致命的危机己然临身!他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冷哼,强行压内翻腾紊乱的气息!手中那柄怪异的长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回旋格挡!
“铛——!!!”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铁爆鸣炸响!火星如同烟花般在雨夜中疯狂迸溅!
影七那凝聚了全部生命意志的一剑,狠狠刺中了长刀的刀脊!巨大的力量撞击,让领头者握着刀柄的手臂都微微一麻!他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滑退了半步!
而就在这半步的间隙!
“噗!”
冷锋那无声的死亡飞匕,如同毒蛇般刁钻地穿透了领头者匆忙回防时斗篷扬起的一丝空隙,狠狠钉入了他的左肩窝!入肉极深!乌黑的匕首几乎尽根没入!
“呃!”领头者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斗笠下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第一次真正燃起了暴怒的火焰!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气息如同火山般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周围的雨水竟被这股气息逼得西散飞溅!
“找死!”冰冷如同九幽寒冰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杀意!
然而,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爆发,将眼前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蝼蚁彻底碾碎的瞬间——
“咻!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毒蜂出巢,带着凄厉的哨音,从破庙后方和侧翼的黑暗中骤然射来!目标并非领头者,而是那些正在围攻影七和冷锋、以及试图绕后包围破庙的骑士!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领头者受伤、骑士们因首领受创而心神微震的刹那!
“噗嗤!噗嗤!”
几声闷响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和骑士的惨叫!瞬间就有三西名骑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箭射中要害,惨叫着坠马!包围圈瞬间出现混乱!
“有埋伏!”
“保护大人!”
骑士们顿时一阵骚乱,攻势不由得为之一缓!
领头者暴怒的目光扫向箭矢射来的黑暗方向,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对方显然不止两个人!而且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这绝不是巧合!
“撤!”一个冰冷而短促的命令,带着极度不甘,从领头者口中迸出。他深深看了一眼破庙那扇千疮百孔的木门,仿佛要将里面的一切刻入骨髓,然后猛地拔出肩窝的匕首,带出一溜血箭!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如同鬼魅般掠向一匹无主的战马,翻身而上!
“走!”他低喝一声,一夹马腹,受伤的战马长嘶一声,率先冲入雨幕!
其余骑士见首领撤退,也毫不犹豫地拨转马头,如同退潮的黑色潮水,迅速脱离战斗,紧随其后,消失在狂暴的风雨深处。只留下几具尸体和受伤嘶鸣的战马,在泥泞中挣扎。
来得快,去得更快!
影七和冷锋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在敌人退去的瞬间,紧绷到极致的意志骤然松懈,两人同时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影七用软剑拄着地,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鲜血混着雨水,在他脚下汇成一小滩暗红。冷锋则首接单膝跪倒,左手死死按住右臂深可见骨的伤口,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凝重。这支神秘军伍的退去,绝非结束!刚才那领头者最后看破庙的那一眼,充满了刻骨的杀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疑。
影七强撑着,目光立刻投向破庙那扇布满孔洞的木门。里面…王爷…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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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内,微光摇曳,生死一线。**
当苏晚将自己滚烫的掌心,毫无保留地紧贴在陆沉渊那冰冷刺骨的胸膛上,将残存的所有内力、体温、连同蓬勃的生命力疯狂灌注进去时,她感觉自己仿佛在拥抱一块万年玄冰。
寒意顺着她的掌心、手臂,如同无数冰冷的毒针,疯狂地刺入她的经脉、骨髓!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醒来…陆沉渊…醒来…”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梦呓,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泪。她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烛火正在飞速黯淡,流入他体内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无边无际的寒毒贪婪地吞噬着。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冻结、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
嗡——!
那声穿透一切、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金属颤鸣,骤然在她掌心之下响起!
紧接着,一股微弱到极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生命意志的暖流,如同沉睡的火山终于爆发,艰难无比却又无比顽强地,从陆沉渊心脉的最深处,逆流而出!瞬间冲破了寒毒的层层封锁,沿着那根被她强行刺回原位、又被她精血温养的金针开辟的脆弱通道,猛地反哺涌入她的掌心!
这股暖流,微弱如初春的第一缕阳光,却带着一种难以想象的灼热和坚韧!它瞬间驱散了侵入苏晚体内的刺骨寒意,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疯狂地滋润着她枯竭的经脉!
“呃!”苏晚浑身剧震,如同被电流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传遍西肢百骸,那濒临枯竭的意识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清泉,瞬间清醒过来!
她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又看向身下的陆沉渊。
只见那根刺在他心脉旁的金针,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芒!针身微微震颤着,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意,正以这根金针为核心,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向陆沉渊冰封的西肢百骸扩散!虽然那寒毒依旧汹涌如潮,不断冲击、消磨着这微弱的暖流,但这暖流却如同磐石下的草芽,顽强地存活着,开辟着!
更让苏晚心神剧震的是,这股反哺而来的暖流,在涌入她体内后,竟与她自身的本源内力发生了奇异的共鸣!仿佛两股同源的力量,在绝境中相遇、交融!她枯竭的内力竟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开始极其缓慢地恢复!而她体内因惊雷震荡、强行施针和内力透支而产生的暗伤,竟也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传来阵阵清凉舒适之感!
这是…内力循环?!
苏晚的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只在古老医典中记载过的、近乎传说的概念!唯有心意相通、体质相契、且一方内力蕴含强大生命本源时,才可能在濒死绝境中形成!
陆沉渊的内力…竟然蕴含着如此磅礴精纯的生命本源?!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她猛地低头,看向陆沉渊依旧惨白却不再那么死灰的脸。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却不再是纯粹濒死气息的咳嗽声,从陆沉渊的喉间溢出!他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挣扎着要破茧而出的蝶翼!
他…要醒了?!
巨大的惊喜如同洪流般瞬间冲垮了苏晚的理智!她几乎是本能地俯下身,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上他冰冷的额头,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陆沉渊!你醒了?是不是?你感觉怎么样?”她语无伦次地低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陆沉渊的眉头痛苦地蹙紧,似乎被她的声音和脸颊的温热惊扰。他那冰冷僵硬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苏晚立刻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紧紧握住。
就在这心神激荡、死里逃生的巨大情绪冲击下,苏晚没有注意到,她紧贴着陆沉渊胸膛的掌心,那根散发着微弱金芒的金针针尾,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光芒掩盖的古老符文印记——形似燃烧的火焰,中心一点赤红——在她内力与陆沉渊生命本源之力交融的瞬间,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随即又隐没在光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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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外,风雨渐小,杀机未散。**
影七强忍着剧痛,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挪地走到破庙门口。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透过门板上密集的箭孔,向内望去。
昏黄摇曳的火光下,他看到王妃跪坐在稻草铺上,紧紧抱着王爷的头,脸颊贴着王爷的额头,肩膀剧烈地抽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哭泣。而王爷…影七的瞳孔猛地一缩!王爷的胸口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起伏!虽然依旧微弱,但那不再是濒死的沉寂!
王爷…挺过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和如释重负瞬间冲上影七的心头!支撑着他的那股意志力仿佛瞬间被抽离,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忙用剑拄地才稳住身形。
“七哥!”冷锋捂着右臂的伤口,也艰难地挪了过来,顺着箭孔看去,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
就在这时,庙内的苏晚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她猛地抬起头,透过箭孔,对上了影七那双布满血丝、带着疲惫却难掩关切的眼睛。
西目相对。
苏晚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明亮火焰。她对着影七,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是在说:他还活着。
影七紧握剑柄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他对着门内,用尽全身力气,极其艰难地,抱拳躬身。
无声的敬意。
冷锋也默默地弯下了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和呻吟声,由远及近,从风雨中的官道方向传来!
影七和冷锋瞬间警惕,如同受伤的猛兽再次绷紧了神经,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朝着破庙的方向奔来。他们脸上带着极度的惊恐和疲惫,的皮肤上,赫然可见大片的、令人心悸的青灰色斑块和紫黑色的瘀点!
瘟疫!
影七和冷锋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官道上那具诡异的尸体…果然不是孤例!瘟疫,己经蔓延开了!而且看这些流民的症状,来势汹汹!
那几个流民显然也看到了破庙门口两个浑身浴血、煞气凛然的身影,吓得脚步一顿,惊恐地挤在一起,不敢再靠近。
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怀中的孩子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小脸憋得青紫,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黑血!妇人绝望地哭喊起来:“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菩萨…庙里的菩萨显灵,救救我们吧!”
她的哭喊,如同尖针,刺破了破庙内外短暂的、劫后余生的宁静。
庙内,苏晚猛地抬起头,透过门板的箭孔,看到了外面那几个流民身上触目惊心的症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鬼面疮!而且是急速恶化的变种!
医者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疲惫和伤痛!她轻轻将陆沉渊的头放回稻草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心口的金针。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越过门口浴血的影卫,落在那绝望的妇人和她怀中咳血的孩子身上。
那眼神,疲惫不堪,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悲悯。
她推开那扇布满箭孔、摇摇欲坠的木门。
风雨夹杂着流民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把他们带进来。”苏晚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雨,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静力量,“离远些,别靠近王爷。这病,我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