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速恢复正常的刹那,冰桥上的一切都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后的突然加速!
林晚秋手中那柄高频棱刺,带着刺穿空气的尖啸和冰冷的杀意,距离裴之衡毫无防备的后心,己不足三寸!悬棺深处爆发出的恐怖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寒冰巨锤,带着冻结灵魂的绝对意志,轰然砸落!
裴之衡的瞳孔深处,那抹燃烧的金痕骤然收缩!刚刚强行扭曲时空的庞大消耗,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的灵魂和身体,意识甚至出现了刹那的空白。死亡的冰冷气息,从后心与眉心同时刺来!
“吼——!!!”
一声野兽般的、带着巨大痛苦和绝望的咆哮在裴之衡身后炸响!
是王猛!
他眼睁睁看着妹妹林笑笑在悬棺上化为虚无,巨大的悲痛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当悬棺精神冲击再次爆发、林晚秋的致命背刺即将得手的瞬间,这悲痛转化成了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如同受伤暴怒的蛮熊,完全无视了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冲击波,猛地将怀中苏晚晴冰冷的身躯往旁边冰面一放,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朝着林晚秋撞了过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王猛那魁梧的身躯狠狠撞在林晚秋的侧腰!巨大的力量让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摔倒在冰滑的桥面上,翻滚出去!林晚秋手中的高频棱刺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坠向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
噗!
悬棺的精神冲击如同冰冷的瀑布,狠狠冲刷过裴之衡的身体!但王猛那不顾一切的撞击,不仅撞开了林晚秋,也稍稍改变了裴之衡的位置!原本首冲眉心的致命冲击,擦着他的太阳穴轰过!
嗡——!
裴之衡只觉得半边脑袋像是被万载玄冰瞬间冻结、碾碎!剧痛和恐怖的死寂感几乎让他昏厥!但体内那新生的、如同恒星般燃烧的能量核心在生死关头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始源火种的力量如同爆发的熔岩,带着生命本源最炽烈的灼热,轰然席卷全身!侵入识海的冰冷死寂如同遇到骄阳的薄冰,发出“嗤嗤”的哀鸣,被强行驱散、融化!
噗通!
裴之衡单膝重重跪倒在冰滑的桥面上,右手死死撑住身体,才没有彻底倒下。鲜血从他破裂的太阳穴处汩汩涌出,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晶莹的冰面上,瞬间冻结成暗红色的冰珠。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热的血腥味和灵魂深处的剧痛,视野阵阵发黑。
另一边,王猛和林晚秋滚作一团。悬棺的精神冲击余波同样扫过他们。王猛发出痛苦的闷哼,眼神涣散,巨大的悲痛和精神的冲击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而林晚秋……
她躺在冰面上,身体微微抽搐着。那双之前被冰冷疯狂充斥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茫然和空洞。悬棺那扭曲精神、引爆深层恐惧的冲击,以及王猛那毫无保留的撞击,似乎让她的大脑承受了过载的负荷。她呆呆地看着头顶那厚重漆黑的玄冰穹顶,眼神失去了焦距,如同一个被格式化后空白的存储器。她甚至忘记了挣扎,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冰桥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裴之衡沉重的喘息声、王猛痛苦的呜咽声,以及冰桥自身缓慢脉动、修复细微裂痕时发出的微弱“簌簌”声。
裴之衡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越过跪倒的身体,投向冰渊中央那座巨大的悬棺。
棺椁盖板中央那道笔首的缝隙依旧敞开着,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那只从缝隙中探出的、由流动的暗银色液态金属构成的手掌,依旧安静地搭在棺椁边缘。五指微微弯曲,仿佛亘古以来便保持着这个姿态。它没有再动,也没有散发出任何能量波动,只是静静地存在着,散发着一种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悸的“空”的气息。仿佛刚才那吞噬林笑笑、引发精神风暴的一切,都与它无关。它只是……一个沉默的见证者,一个深藏于匣中的未知之影。
林笑笑……真的彻底消失了。连同她体内那个诡异的寄生核,一同化为了悬棺的养料。裴之衡的目光扫过悬棺表面那重新恢复平静流淌的暗银色纹路,心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冰冷的、沉重的疲惫。他看向王猛,那个魁梧的汉子蜷缩在冰面上,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再看向林晚秋,她茫然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仿佛灵魂出窍。裴之衡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意识深处那片被精神冲击和自身恐惧撕裂的区域,此刻正处于一种混乱的、自我保护性的“冻结”状态。她暂时失去了威胁,但也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和判断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被王猛安置在冰桥边缘的苏晚晴身上。她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身体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如同沉睡在冰棺中的精灵。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悬棺那恐怖的精神冲击横扫而过时,她体内那层自我保护的意识海“冰壳”似乎起到了某种隔绝作用,她的生机虽然微弱,却并未进一步恶化。
一股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裴之衡。太阳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强行扭曲时空带来的巨大消耗更是让他感觉身体被掏空,每一寸经脉都在呻吟。新生的能量核心虽然稳固,但光芒也明显黯淡了许多,如同耗能过度的引擎。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需要时间梳理体内这股庞大而陌生的力量,更需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前路是那开启的悬棺和未知的液态金属之手。退路?那条活体冰桥的后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未知的冰渊。原地停留?悬棺虽然暂时沉寂,但谁也无法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林晚秋和王猛的状态,根本无法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裴之衡深吸一口气,刺骨的寒意夹杂着血腥味涌入肺腑,强行刺激着他昏沉的大脑。他挣扎着,用尽力气,缓缓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但他强迫自己站稳。
他艰难地挪动脚步,首先走到王猛身边。没有安慰的话语,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伸出手,用力按在王猛剧烈颤抖的宽厚肩膀上。一股微弱却凝练的、蕴含着始源火种温和生命气息的能量,顺着他的手掌,缓缓注入王猛体内。这力量无法抚平心灵的创伤,却能稍稍稳定他混乱的精神和被冲击波震伤的内腑。
王猛的身体猛地一震,呜咽声停顿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抬起,看向裴之衡。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打碎的绝望。
“她走了。”裴之衡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如同砂纸摩擦,“但你还活着。苏晚晴还需要你。”他指了指躺在不远处的苏晚晴。
王猛的目光顺着裴之衡的手指,落在苏晚晴冰冷的身体上,那空洞绝望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浑身无力。
裴之衡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向林晚秋。他蹲下身,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他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金色能量,轻轻点在她眉心。能量探入,试图梳理她意识海中那片混乱的“冻土”。然而,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冰冷死寂的抗拒。那精神创伤太深,冰冻太厚,以他此刻的状态,根本无法强行破开。
“带她过去。”裴之衡收回手,对挣扎着爬起的王猛说道。他指向冰桥靠近悬棺一侧、相对宽阔一点的位置。那里远离桥边,也暂时远离了悬棺开启的缝隙和那只诡异的液态金属手。
王猛咬着牙,脸上泪痕和血污混合,显得异常狰狞。他沉默地、踉跄地走过去,像拖麻袋一样,粗暴地将茫然无措的林晚秋拖到指定位置。然后,他又踉跄着走回去,无比小心地、如同捧着易碎瓷器般,将苏晚晴冰冷的身躯抱了过来,轻轻放在林晚秋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靠着冰壁滑坐下来,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宽阔的肩膀无声地耸动着。冰面上,留下几滴迅速冻结的浑浊水痕。
裴之衡走到冰桥中央,面朝着悬棺的方向,盘膝坐下。他刻意背对着王猛和林晚秋,也背对着那只探出的液态金属手。他需要绝对的专注。
他闭上双眼,双手虚按在膝盖上方,掌心向上。体内那个黯淡的能量核心缓缓旋转起来,如同疲惫的星云。掌心上方的始源火种,光芒收敛到极致,如同暗夜中的一点烛火,却依旧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温润气息。
意识沉入体内。
首先感受到的是巨大的亏空感。强行干涉时空的消耗远超想象,新生的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黯淡无光。能量核心虽然稳固,但内部流转的力量明显稀薄了许多。太阳穴的伤口处,残留着一丝悬棺精神冲击带来的冰冷死寂气息,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他的生机。
他小心翼翼地引动始源火种的力量。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爆发或精细的操控,而是如同涓涓细流,温和地、缓慢地流淌过干涸的经脉。所过之处,如同久旱逢甘霖,枯竭的细胞贪婪地汲取着生命本源的力量,发出细微的、满足的“嗡鸣”。破损的经脉在火种温和的能量滋养下,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弥合。
同时,他引导着更多的能量流,如同无形的扫帚,一遍遍拂过灵魂深处和身体各处残留的冰冷死寂气息。那来自悬棺的恶意,在纯净浩瀚的生命本源之火面前,如同雪遇骄阳,一点点被消融、净化。
这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修复身体和灵魂的创伤,如同在布满荆棘的路上跋涉。每一次能量的流转,都伴随着细微的刺痛和疲惫感。但他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专注,如同老僧入定,将外界的一切——王猛压抑的悲泣、林晚秋茫然的呼吸、冰桥细微的脉动、乃至悬棺那令人窒息的“空”的气息——都暂时屏蔽在感知之外。
他必须恢复。苏晚晴体内的生机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林晚秋的意识海如同冻土荒原,王猛的精神濒临崩溃,前方悬棺的未知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所有的重担,最终都压在他这个刚刚成型的“容器”身上。
冰桥上,时间在死寂和缓慢的修复中悄然流逝。始源火种微弱的光芒映照着裴之衡沉静而苍白的侧脸,映照着王猛蜷缩如受伤野兽的背影,映照着林晚秋空洞茫然的脸庞,也映照着苏晚晴如同沉睡冰雕般的容颜。
只有那只静静搭在悬棺边缘的液态金属之手,在微弱的光线下,流动的暗银色光泽仿佛比之前……凝实了那么一丝丝。它依旧一动不动,如同死物。但某种无法言喻的变化,正在那深不见底的棺椁内部,无声地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