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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利冲进别墅车库，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怪叫。顾硕深拽着林晚胳膊，像拖一袋水泥，把人从车里粗暴地扯出来。车库顶灯惨白，照着他铁青的脸，也照着她煞白的脸。
林晚被他拖得踉跄，脚上那双旧球鞋在光洁地砖上打滑。刚才在老王头那儿强撑的那点劲儿，早被这一路疾驰和死寂耗干了。只剩下冰冷的壳，里面是空的。
顾硕深一路没松手，拽着她穿过冰冷空旷的客厅，鞋也没换，踩在昂贵的地毯上留下泥印。巨大的旋转楼梯像怪兽的脊椎骨。他拖着她往上走，脚步又重又急。
“放开我……”林晚的声音哑得像破锣，有气无力。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骨头缝里都透着那股蛮横的劲儿。
顾硕深像是没听见。他脑子里还是老王头那破屋子，那满地的灰，那半拉冷馒头，还有那老东西拎着扳手护犊子的样儿！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只想把这女人锁起来，锁进最深的笼子里，看她还怎么跑！
二楼走廊空旷得吓人。顾硕深首接把她拽到主卧门口，“哐当”一声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黑着灯，只有窗外一点微弱的天光。
“进去！”他声音又冷又硬，像块冰坨子砸过来。手上一使劲，就要把她搡进去。
就这一下，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林晚一首低垂着的头猛地抬起来！那双空洞的眼睛里，“腾”地烧起两簇火！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屈辱，混着老王头那儿刚刚尝到的一丁点自由和人味儿，像火山一样轰然喷发！
“顾硕深！”她嘶声尖叫，嗓子劈了叉，带着血味儿，“你他妈放开我！”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甩胳膊！顾硕深猝不及防，被她这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甩得一个趔趄，手指被硬生生掰开！林晚趁机往后踉跄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震得骨头生疼。
但这疼，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凭什么？！”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眼睛死死瞪着几步外脸色阴沉的男人，“你凭什么？！凭什么把我当条狗一样栓着？！高兴了扔块骨头，不高兴了踹一脚！凭你有钱？！凭你有势？！”
顾硕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眼神里翻腾的怒火凝滞了一瞬，随即是更深的阴鸷。“林晚！你……”
“我什么我？！”林晚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积压了太久的控诉像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每个字都带着血和泪：
“你查我手机！看我短信！我跟谁说话你都要管！我连喘口气都得看你脸色！”
“公司里那些人叫我什么？金丝雀！靠爬床上位！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天天往我身上扎！你听见了吗？！你管过吗？！你只会说‘受不了就把耳朵堵上’！堵上？！我他妈心是石头做的？！”
“你妈指着鼻子骂我脏！骂我麻雀想变凤凰！我忍了！我认了！因为我觉得我欠你的！我活该！”
“可顾硕深！”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哭腔，“五年前我为什么走？！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我爸躺在医院等死！高利贷拿刀架着我妈脖子！他们说要我还不上钱就拿我抵债！我能怎么办？！拖着你一起跳火坑吗？！啊？！”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往下砸。她浑身抖得厉害，靠着墙壁才没滑下去。
“我一声不响走是我不对！我混蛋！我欠你的！可我还得还不够吗？！这五年！被你找到后的每一天！我活得像个犯人！像只你养在笼子里逗弄的鸟！被你妈羞辱！被所有人戳脊梁骨！胃疼得整宿睡不着！口袋里连三十块钱都掏不出来！这还不够吗？！”
她猛地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眼神绝望又疯狂地钉在顾硕深震惊的脸上：
“你是不是觉得……看着我这么痛苦地活着，还债，特别痛快？顾硕深！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一个只知道自己痛快，不管别人死活的疯子！”
最后一句嘶吼，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她靠着墙，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无声地汹涌流淌。
走廊里死一样寂静。只有她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声。
顾硕深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他脸上那层厚厚的冰壳，被林晚这歇斯底里的控诉和汹涌的眼泪，砸出了一道道裂痕。那些他刻意忽略的、她承受的流言蜚语，她苍白的脸，她按着胃的手……还有五年前……那血淋淋的真相？一股陌生的、冰冷的刺痛感，毫无预兆地扎进他心口，让他呼吸一窒。
他看着林晚，看着这个在他面前永远隐忍、强撑、或者死寂的女人，此刻像一只被彻底撕碎、露出所有血肉的困兽。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恨意。那恨意，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他眼底。
“我……”他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
林晚像是被什么最后的东西点燃了！也许是他的沉默，也许是那丝刺痛的眼神刺激了她！积压到顶点的愤怒和屈辱，瞬间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
她猛地朝他冲过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在顾硕深完全没反应过来、甚至带着一丝茫然和痛楚的瞬间——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力道之大，震得林晚自己手掌发麻！指尖火辣辣地疼！
顾硕深的头被打得猛地偏向一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走廊顶灯惨白的光，落在他瞬间浮现出清晰红痕的侧脸上。他保持着偏头的姿势，几秒没动。眼底那片翻涌的风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彻底打散了，只剩下一种空白的、难以置信的……震惊。
空气死寂。
林晚打完这一巴掌，自己也懵了。看着自己发麻发红的手掌，再看看顾硕深脸上那清晰的指印。巨大的恐惧后知后觉地涌上来，让她浑身冰凉，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她做了什么？她打了顾硕深？！
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再次撞上墙壁。惊恐地看着那个慢慢转回头、眼神深不见底、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男人。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