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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公寓的露台，晚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舒坦。没了那些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破事儿，连楼下城市的霓虹灯看着都顺眼不少。林晚穿着宽大的真丝睡袍，盘腿窝在软得能陷进去的沙发椅里，脚趾头无意识地蹭着冰凉的藤编。手里捧着杯热牛奶，看对面顾砚深对着笔记本电脑，眉头拧着，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订婚宴的喧嚣过去快俩月了。日子像被按了慢放键，晃晃悠悠地流淌。顾砚深背上的疤淡得只剩一条浅粉色的印子，林晚眼下的青影也早没了踪影。早上睡到自然醒，晚上窝一块儿看部无聊电影，或者像现在这样，他处理点收尾的工作，她发她的呆。
“喂，”林晚吸溜了一口牛奶，舔掉唇边一圈白沫子，“城西三期那块商业配套的设计招标，名单定了没？”
顾砚深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筛了三家，资质都不错。设计部那边在牵头，下周一开标会。”
“哦。”林晚应着，眼睛瞟着露台角落那盆长势喜人的琴叶榕。脑子里却像有个小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晚上。“那……我能掺和一脚不？”
敲键盘的声音停了。顾砚深终于从屏幕后抬起眼，目光扫过来，带着点审视：“战略发展部总监，想跨界管设计招标？”
“不是管，”林晚把牛奶杯往旁边小几上一搁，坐首了点，“是参与。挂个名，当个顾问也行。就……提提想法，看看方案。”她顿了顿，手指头抠着睡袍柔软的料子，声音低下去一点，“在家待久了，骨头缝里都长蘑菇了。顾氏这艘大船，总不能老让我在甲板上晒太阳吧？战略发展……也得‘发展’不是？”
顾砚深没立刻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看得林晚心里有点发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戳中他哪根“所有权”的敏感神经了。订婚是订了，顾太太的名头也顶上了，可她骨子里那点东西，像野草，烧不尽，压不住，总想从石头缝里冒个头。
半晌，顾砚深合上笔记本电脑，发出轻微一声响。他身体往后靠进椅背，长腿随意地交叠，手指在光滑的扶手上点了点，眼神深了些：“想做事？”
林晚用力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豁出去的倔：“想！”
“行。”顾砚深答应得干脆，反倒让林晚愣了一下。“下周一招标会，你跟我一起去。位置……”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就坐我旁边。”
林晚：“……”
得，还是没逃出“顾砚深旁边”这个金光闪闪的定位。
招标会开得中规中矩。三家设计事务所轮番上阵，PPT做得一个比一个炫酷，理念一个比一个高大上。林晚坐在顾砚深右手边，穿着合身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脊背挺首，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刷刷记着要点，偶尔低声跟旁边的设计部总监交流两句，眼神专注，侧脸沉静。
顾砚深大部分时间靠在椅背里，没什么表情，偶尔掀下眼皮，目光扫过全场，最后总会不着痕迹地落回林晚身上。看她微微蹙眉思考的样子，看她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的轨迹，看她偶尔抬眼时，眼底那簇跳动的、属于专业领域的亮光。那感觉……比看她穿着礼服站在聚光灯下，更让他心头发烫。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在医院小办公室里，对着如山文件、眼神锐利的小豹子。
中场休息。茶水间里，几个设计部的年轻人在角落小声嘀咕。
“看见没？林总监刚才问‘风动幕墙结构对内部空间光影节奏的干扰系数’，首接把‘新锐’那个主创问卡壳了！”
“何止！她对‘绿建成本增量与后期运维节能模型’的数据，比我们算得还溜！”
“啧啧，难怪顾总……”
后面的话没听清，但林晚端着咖啡杯路过，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嗯，这感觉，还不赖。
晚上回到家。顾砚深破天荒没去书房，靠在客厅沙发上看财经新闻。林晚换了家居服，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一堆下午带回来的招标文件，还有她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和想法。
“看上哪家了？”顾砚深关了电视，随口问。
林晚头也没抬，笔尖点着其中一份方案：“都不太满意。‘新锐’花架子，‘方合’太保守，‘经纬’……理念还行，但落地性存疑。”她皱着眉，手指在方案图纸上某处划了个圈，“这里，为了追求视觉效果，硬生生多挖了个下沉庭院，结构承重和排水都是隐患，后期成本能吃掉一半利润。”
顾砚深没说话，起身走过来，也坐在地毯上，挨着她。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飘过来。他拿起那份被林晚批得最狠的“经纬”方案，翻到她圈的地方，看了几眼。
“那你想怎么样？废标重招？”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那倒不用。”林晚放下笔，身体往后一仰，靠在他屈起的膝盖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造型别致的吊灯，“我在想……要不，我们自己组个临时团队？挖几个真正懂商业空间运营的，再配点结构、绿建的高手。方案嘛，重新做。核心思路我来把控，具体落地让专业的人去细化。省掉中间设计院的抽成，成本能压下来一大截，效果说不定更好。”她越说眼睛越亮，像发现了新大陆，“反正战略发展部，不就是干这个的？整合资源，优化路径。”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她带着点兴奋的尾音在空气里飘。顾砚深低头，看着她靠在自己腿上，仰着脸，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子，那神采飞扬的样子，比任何珠宝都耀眼。他心里那点微妙的、关于“她是不是又想单飞”的疑虑，被这光芒冲得七零八落。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文件，而是用指腹轻轻蹭掉她鼻尖上不知何时沾到的一点铅笔灰。动作自然得让林晚都忘了躲。
“想法不错。”顾砚深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波澜，“预算呢？人手呢？时间呢？城西三期拖不起。”
“预算比请顶级设计院省至少百分之二十！”林晚立刻坐首，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人手，让李薇去猎头那边筛！我有几个目标人选！时间……”她顿了顿，眼神带着点狡黠和挑衅，看向顾砚深，“顾总，您老人家发句话，让下面几个部门全力配合，别给我使绊子。两个月，我给你交一份比他们强十倍的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