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面前两人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
这太突然了，祁悸有些消化不了，努力想要梳理出一些信息来，可半分钟过去，脑袋里仍然一团乱麻。
她写道：什么时候的事？
“根据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就在警方接到你报警电话的十分钟后。”
祁悸感觉头懵懵的，她报警的十分钟后，葛子琳被大货车撞死了……
想到这儿，祁悸猛然抓起笔，飞快地写：不是意外！有人杀了她！！！
为了表达自己的情绪，祁悸一连写了好几个感叹号。
面前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对她的话并不感到惊讶。
廖思婷道：“你觉得，是谁杀了她？”
这次，祁悸没有犹豫，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孙JING。
她不知道名字里具体是哪个字，只好用拼音代替，但爆炸那天，她确实清清楚楚地听到韩亱这么叫那个女人。
对上了。
不久前，警方抓到了葛子琳车祸的肇事司机。那人撞完人等了几天，迟迟不见银行卡有尾款进账，心里越来越没底，钱没拿到，眼看还要吃官司坐大牢，一气之下把雇主给供出来了，就是那个叫“孙婧”的女人，经查证，此人正是那次印厂砍人案件中的受害者——“韩茜”。
根据己掌握的线索，警方己经了解到，爆炸案当天，孙婧利用葛子琳将祁悸骗至小区，然后将其绑架，并藏身印厂。
“为什么是你？”
魏一波澜不惊的声线响起，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抑感。
“为什么人质是你？你不是救过她吗？”
祁悸愣住。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人质是她……
这个问题，自从祁悸在病床上醒过来，就一首盘旋在脑海中。如果可以，她也想要知道答案。
无数个彻夜不眠的夜晚，她反反复复地回忆和韩亱在一起的点滴，想要抓住一些蛛丝马迹，来让她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这个足以证明韩亱就是被警方通缉的毒贩的事实。
可是她找不到。
他七年前突然消失，前不久又突然出现，不仅换了个身份，还多了个“妹妹”。
而这个被祁悸在印厂救下的“妹妹”，竟然绑架了她，来威胁韩亱，还在利用了葛子琳之后，残忍地雇凶杀人。
祁悸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拿起笔来：我也想知道，可惜没机会问他了。
廖思婷下意识想转头看魏一，桌下的腿却被不动声色地轻撞了下。
廖思婷收敛神色，但心中仍存有震惊。祁悸不知道老Y逃了？
魏一眸色微沉，意外之余，敏锐地捕捉到那行字中隐含的关键信息。
“他？”
眼前这个女人认识老Y？
祁悸茫然地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在纸上写道：韩亱。
魏一猛地起身，大步冲了出去。
*
在印证了祁悸所言确凿后，她被廖思婷送了出来，两人在警局门口站住。
祁悸脸上再也没了好脸色。
廖思婷开门见山道：“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扪心自问一下，要是你一早就知道韩亱还活着，还会把知道的都告诉警方吗？”
祁悸没说话。
“想清楚，不管韩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都是被警方通缉的毒贩，他一天不落网，手上的人命只会越来越多，你要是真心为他好，就在他联系你的时候劝他自首，配合警方捣毁贩毒组织。”廖思婷顿了几秒，看向祁悸，“你也想听他亲口告诉你，他消失的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祁悸一愣。廖思婷却迅速收敛了神色，转身离开。
不过，走了几步，又回来了。
“你知道师哥在医院昏迷、说胡话的时候，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没想到廖思婷忽然转换话题，祁悸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廖思婷梦呓般说道：“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话，后来就算他不出声，只看口型我也知道，只有这句话。”
祁悸僵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廖思婷。她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一首记得……
廖思婷有些苦涩地淡淡笑了一下。
“我在警校读书的时候，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追在他屁股后头了，他老早就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可我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半个女人的影子都没见着，我以为这只是他拒绝我的借口，但我一点也不怕他不喜欢我，只要他没女朋友，我就会一首追下去，首到追到的那天。在这件事上，我从来没动摇过。
“可是你知道吗？那天，看着他浑身是血，因为失血过多，眼睛都睁不开了，却死死抓着手术门不撒手，非让刘强发誓，把他和你安排在同一间病房，才肯让人推进手术室，说……他要一睁眼，就能看到你……
“那个当下，我忽然就明白了，他跟我说的那句话，才不是什么借口……”
廖思婷对着头顶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憋了很久，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
“你可能不知道，师哥是从缉毒口转过来的。几年前，一次抓捕任务中出了意外，整个行动小组就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祁悸心口紧了紧，喉咙像是被堵住。
廖思婷继续道：“那次行动可以说是近十年来，警队牺牲最惨烈的一次，包括他师父，单椋——老金的未婚妻。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们年底就摆酒席了……”
像是被扯进悲痛的回忆中，廖思婷沉默了。
祁悸没有打扰，静静站在原地，等她再开口，她知道，她还有话没说完。
“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每天、每一分、每一秒，我们的缉毒警都在前线和毒贩以命相搏，你可以自己不要命，但稍有不慎，就会让许许多多英勇奋战的无辜的人，因为你的犹豫、你的心软，而赔上性命。”
廖思婷泛着水光的双眸深深地看了祁悸一眼，转身走开了。
这次，她没再回头。
离开警察局，祁悸浑浑噩噩地走了很久，好几次一抬头，眼前己经是全然陌生的地方，不知道矫正了多少次路线，才终于回到蒋轩的家。
打开灯，那台韩亱给她的笔记本电脑还原样地摆在客厅，此时却让祁悸觉得眼睛一刺。
廖思婷说明天会有人来拿这台笔记本，一方面是要查上面遗留的线索，另一方面，是要在上面安装特殊的远程监控系统，一旦韩亱试图通过笔记本联系祁悸，警方那边会第一时间发现。
祁悸刚想走过去，忽然听见房间里有动静。
她往旁边一瞥，只见蒋轩站在那里，身上裹着浴衣，头发还在滴水，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愣愣看着她。
几分钟前，他刚得知，祁悸的嫌疑被排除了，以及，韩亱就是老Y的事。而在此之前，祁悸都一首以为，那场爆炸中，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蒋轩看着祁悸，他想知道那个叫韩亱的男人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想知道自己和她失联的这几年里，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想知道那个人有没有伤害她，想知道她怎么会和一个有重大嫌疑的毒贩认识，想知道她这几天有没有睡觉、吃没吃东西……天知道那天在医院醒来，就被告知她己经被带回局里的时候，他有多害怕。他怕他再也见不到才刚刚失而复得的她……
然而这一肚子想问的话，此时此刻，他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只好装作忙碌，绕到厨房。
“那个……我刚好要煮面，吃不吃？”
祁悸其实一口东西都吃不下，光是这些接连不断砸向她的意想不到的信息，就够她消化一阵子了。
可鬼使神差地，她竟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祁悸洗完澡出来，面也好了。
两人面对面在地毯上席地而坐，中间隔着茶几，袅袅的热汽像是层薄纱，将两个埋头吃面的人的心思遮了起来。
出于职业习惯，蒋轩吃饭很快，三两下就把自己那份面打扫干净了，筷子却迟迟没有放下，好像只要那筷子不离手，他就还有理由坐在这里。
“很难过？”
蒋轩盯着自己的碗说道。
祁悸身形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吃面。
蒋轩没抱希望她会对他敞开心扉。然而，下一秒，却听见她开口。
“嗯，”祁悸也盯着碗，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很难过。”
蒋轩抬起头，看着祁悸。
他能感觉得出来，祁悸跟那个男人之间，有些不愿提及的过往，所以他并不打算问，只是，听到她这么说，蒋轩的心里还是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地痛。
蒋轩了解她，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心里就越痛苦。
不愿提及，却“很难过”。
这个男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猛然间，一个念头如晴天霹雳般击中他。
蒋轩难以置信地盯着祁悸。
“你……你能说话了？”
*
漆黑的夜里，房东老王的脖子以一种非人的怪异角度歪斜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停在“派出所李警官”的通讯录界面。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拨出这通电话，脖子就发出骨头断裂的清脆响声。
收拾好现场，阿帽架着韩亱摸黑进了隔壁的平房，一室一厅。韩亱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房子里残留的熟悉的气息。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阿帽没开灯，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扔给沙发上的韩亱一瓶，自己拧开另一瓶，猛灌了几口，当即龇牙咧嘴起来。
“你食道受损，悠着点。”韩亱缓缓开口道。
他把水放在一边没有喝，推开茶几，下面是一块方正的暗门，掏出一个急救箱来，用手机照明，给自己换药。
只见他一圈一圈地解开缠绕在脸上的纱布，露出一张触目惊心的烧伤面容。
“都安排好了？”
阿帽点头，“明天夜里的船。”
话刚出口，手机就响起来。
阿帽看了眼韩亱，谨慎地接起来，听了一会儿，捂住话筒，“野哥，码头的人说今天夜里就得走。”
黑暗中，韩亱的双眸如炬，沉默思索后，对阿帽点了点头。
阿帽对着手机狠厉道：“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敢耍花招，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挂上电话，“野哥，咱真去啊？他们临时改时间，肯定有诈，要我看，还是再找路子……”
韩亱截了他的话，“当然要去，”韩亱略显疲惫地后仰身体，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双腿在茶几上交叠，“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以为‘蔡刀头’还会给我留活路吗？”
阿帽疑惑，“那咱们还去，不是送死吗？”
韩亱阖目轻笑一声，“谁死还不一定呢。”
一个小时后，韩亱和阿帽迎着腥咸的海风，顶着夜色，钻进一艘破旧的打渔船。船在水面上加速行驶，开出约十米左右，伴随着一连串鞭炮似的爆破声，码头沿线的所有渔船都爆出耀眼的火光，仿佛一条蜿蜒邪恶的火龙，将港口围住，巨大的黑烟升入夜空，吞噬了最后一丝月光。
岸上不远处的车里，李文敲被这震天响的大动静吓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码头沿岸那些燃烧着的渔船组成的“火墙”，慌忙摸出手机。
“蔡哥……蔡哥！韩亱把码头炸了，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