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3月12日,赫尔辛基的天空飘着细雪,宛如撕碎的白纸。曼纳海姆元帅站在总统府的阳台上,望着广场上排列整齐的芬兰士兵。他们的钢盔上覆盖着黑纱,刺刀尖垂向地面,仿佛在为即将失去的土地默哀。
"元帅阁下,苏联代表团己经抵达火车站。"副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曼纳海姆转身,看见办公桌上摊开的《莫斯科和平协定》草案,红色铅笔圈出的割让领土范围刺得他眼眶发疼——卡累利阿、萨拉、贝柴摩,这些世代居住的土地,即将像被割掉的器官般离他们而去。
"通知政府成员,"他戴上白手套,"谈判开始前,我们先去趟公墓。"
与此同时,在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约瑟夫·斯大林正在审阅最新的前线战报。"朱可夫的部队己经进驻维堡,"他对莫洛托夫说,"但芬兰人烧毁了所有桥梁和仓库,连一棵完整的树都没留给我们。"
外交部长推了推眼镜:"这是曼纳海姆的策略,让我们得到一片废墟。"
"废墟?"斯大林冷笑,"至少这片废墟能让列宁格勒的边境线向北推进300公里。"他拿起钢笔,在协定文本上签下名字,墨水在纸上洇开小团污渍,"通知莫洛托夫,谈判时不要提伤亡数字——国际联盟的那帮蠢货还在盯着我们。"
在赫尔辛基中央公墓,曼纳海姆跪在西蒙·海耶的墓前。这位"白色死神"在两周前的突围战中被苏军炮火击伤,最终伤重不治。墓碑上刻着他的狙击战绩:542人,以及一句芬兰谚语:"雪会融化,但记忆不会。"
"你知道吗,西蒙?"曼纳海姆轻声说,手指拂过墓碑上的霜花,"他们说这是和平,但我闻到的全是铁锈味。"他身后,护士艾尔莎·林德伯格正在给无名烈士墓献花,她的围裙上还沾着去年冬天的血渍。
"元帅!"一名年轻士兵突然冲过来,敬礼时差点摔倒在雪地上,"前线传来消息,苏军正在拆除曼纳海姆防线上的碉堡!"
曼纳海姆闭上眼睛,仿佛又听见那些用血肉和冰雪铸就的防线在爆炸声中崩塌。他拍拍士兵的肩膀:"回去告诉弟兄们,防线可以被拆毁,但我们心里的墙,永远不会倒。"
下午3点,谈判在总统府正式开始。苏联代表团团长莫洛托夫身着黑色大衣,走进会议室时带起一阵冷风。他扫了眼在座的芬兰官员,目光停在曼纳海姆身上:"元帅阁下看起来不太高兴,我们可是带着和平而来。"
"和平?"芬兰外长韦伊诺·坦内尔冷笑,"贵国的和平需要用我们10%的领土来交换。"
莫洛托夫耸耸肩,打开文件夹:"根据协定,芬兰将割让卡累利阿地峡、萨拉地区,并将汉科半岛租借给苏联作为海军基地。作为回报,我们停止军事行动。"
"汉科半岛?"曼纳海姆突然开口,"那是芬兰的首布罗陀,你们想在我们的胸口插把刀。"
"如果拒绝,"莫洛托夫的语气陡然冰冷,"朱可夫元帅的装甲部队将在24小时内踏平赫尔辛基。"他望向窗外,一队苏军轰炸机正从天空掠过,机翼上的红星在雪光中格外刺眼。
会议室陷入死寂。坦内尔外长抓起钢笔,笔尖在纸上停顿良久,终于落下。曼纳海姆看见他签名时手腕颤抖,墨迹在"韦伊诺·坦内尔"的尾笔拖出长长的泪痕。
当晚,赫尔辛基街头爆发大规模抗议。艾尔莎混在人群中,听见有人高喊:"宁要自由的废墟,不要奴隶的天堂!"但坦克的履带声很快淹没了呐喊,苏军士兵用枪托驱赶着示威者,积雪被踩成黑色的泥浆。
在总统府的地下室,曼纳海姆独自坐在行军床上,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地图。那是他年轻时参与绘制的芬兰边境图,每一道山脉、每一条河流都倾注过他的心血。现在,他用红笔在地图上画下交割线,仿佛在给自己的祖国做手术。
"元帅,"秘书轻轻敲门,"伦敦发来密电,丘吉尔先生说..."
"不必念了。"曼纳海姆摆摆手,"英国人连自己的殖民地都守不住,还能帮我们什么?"他站起身,披上军大衣,"通知各军区,即日起执行'焦土政策'。如果我们必须失去这些土地,至少要让苏联人知道,他们得到的是一个燃烧的蜂巢。"
1940年3月13日,苏军进驻卡累利阿首府维堡。西蒙·海耶的旧部在撤离前,将市中心的广场炸成废墟,只留下一座断壁残垣的教堂。苏军指挥官科瓦廖夫上校走进教堂,看见墙上用鲜血写着芬兰语:"我们会回来的。"
"白痴。"他嘟囔着,却在转身时踩到一块冻硬的面包——那是芬兰士兵撤离前故意留下的,面包里掺着碎玻璃渣。
在莫斯科,斯大林看着新吞并的领土地图,突然问莫洛托夫:"你说,芬兰人会记恨我们多久?"
"至少两代人。"外交部长如实回答。
"那就让他们记恨吧。"斯大林点燃烟斗,"等我们解决了德国,再来处理这个北方的麻烦。不过..."他嘴角勾起冷笑,"曼纳海姆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我倒希望他能活到那一天。"
在赫尔辛基的港口,艾尔莎看着最后一艘撤离的货船缓缓离岸,甲板上堆满了无法带走的家具和农具。一个老妇人跪在码头上,捧着一把家乡的泥土痛哭。艾尔莎想起昨天在医院里,一个伤兵问她:"护士小姐,我们算不算战败了?"
"不,"她当时这样回答,"我们只是暂时放下了武器,但握过武器的手,永远不会忘记如何战斗。"
雪越下越大,曼纳海姆站在总统府门口,目送苏联代表团的车队离去。车轮在雪地上留下的辙印,如同新鲜的伤口。他摸了摸胸前的十字勋章,那是1918年芬兰独立时授予他的。勋章表面结着薄霜,却依然在灰暗的天光中闪烁。
"记住这一天,芬兰。"他对着漫天飞雪轻声说,"记住我们流过的血,记住我们失去的土地。因为终有一天,当春天重新降临这片雪原时,我们会用自由的风,将所有的伤痕都吹成花朵。"
苏芬和约的签订,如同一场漫长冬季的葬礼。但在冰层之下,在每一个芬兰人的心中,反抗的种子己经埋下。当纳粹德国的铁蹄即将踏入这片冰雪之地时,他们将用曾经对抗苏联的勇气,再次书写属于雪国的传奇——因为对于一个连极夜都无法征服的民族来说,任何强权都只是暂时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