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宋栀宁吃过早饭,就在何嬷嬷的安排下,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何嬷嬷跟着一同上车,宋栀宁略感意外,“嬷嬷……”
何嬷嬷笑道,“主子命奴婢陪同姑娘回府,说姑娘兴许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
宋栀宁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缘由。
陆知砚既然调查过她的身份,想必也知道她坠崖不是简单的意外。
再加上她这两日并未急着往家里报信,以他的聪明,定然明白自己对宋家人起了怀疑之心。
前有救命之恩,后又不吝帮助,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她而言都是恩情,她必须得报。
宋栀宁看着何嬷嬷,神色认真,“陆世子大恩,栀宁铭记在心,若有朝一日世子需要,栀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姑娘言重了。”何嬷嬷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惊讶,宋姑娘竟然猜到了世子的身份?
这姑娘比她以为的还要聪慧。
……
一路无言。
马车很快进城。
京城繁华,入城以后便是人声鼎沸。
宋栀宁就算不刻意听,也还是察觉到百姓口中热议的主角正是她。
“哎,听说宋家嫡出大小姐失踪己有两日!”
“岂止失踪啊!听说是被一伙贼人掳走,早就失了清白!”
“不会吧,天子脚下,岂有这等恶人为非作歹?”
“兄弟你是不知,那伙贼人盘踞京郊山上己有一段时日,朝廷正有剿灭打算呢!可惜啊,那宋大小姐命不好!”
“……”
所有人话里话外,就只有一个意思,她宋栀宁被贼人掳走,生死姑且不论,失了清白是铁板钉钉。
何嬷嬷气得不轻,“这群人吃饱了撑的,就知道嚼舌根。”
宋栀宁神色莫测,轻声细语地安慰,“嬷嬷别气,他们也许是受人误导。”
高门大户的女儿家出了意外,家里人多是瞒着藏着,低调寻人,像如今这样全城热议属实是罕见。
她前脚坠崖,不知宋家有没有派人找她,倒是这京城短短两日就生出这么多流言。
要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她是不信的。
宋栀宁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原以为在深宅大院只要低调行事,不害人不与人为恶,就能保全自己,事实证明隐忍退让,只会让自己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两日在别院,她想了很多。
老夫人江氏出身高贵,最是要脸面,虽不喜欢她这个嫡亲长孙女,但寻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做出让她坠崖的狠毒之事。
继母蒋氏在她两岁的时候过门,蒋氏素来有宽容大度掌家有方的美名,进府一年后生下龙凤胎,宋浩屿和宋芷沅,蒋氏待她虽不似亲生儿女那般疼爱,一应吃穿从未克扣短缺。
许姨娘无子女,跟她也没有任何仇怨。
冯姨娘膝下有一女宋雅晴,如今才十岁。
府上姐妹相处算不得多亲密,但总体还算和睦。
然而,能指示马夫让马发狂,又能放任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除了继母蒋氏,再不会有旁人。
宋栀宁眉眼沉沉,在外她不似宋芷沅才名远扬,在家不是受宠的存在。
她始终想不出蒋氏谋害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何嬷嬷看宋栀宁心事重重,心下也无声叹息。
世子思虑周全,怕是早就知道宋姑娘如今的处境,因此才会让她出面相送。
既是如此,她定当竭尽全力。
……
马车轱辘轱辘走了两条街,停在户部尚书府宋青山家门口。
宋栀宁神色平静地按住何嬷嬷的手,“嬷嬷,您在车上坐着,我先出去。”
说罢,宋栀宁挑开车帘,端庄贵气地走下马车。
守在门口的小厮看到她,其中一人慌里慌张地扣了扣紧闭的大门,从缝隙钻进去。
余下那三人,跟没看见她似的,双手交叠在身前,稳稳站着。
宋栀宁无声一笑,果然如她所料,回府之路定会生出波折。
她抬脚走上门前的石梯,守门的小厮立即大呵,“什么人,竟敢擅闯尚书府!”
宋栀宁脚步停在第一级阶梯,半分含笑半分凛冽地开口,“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我?擅闯尚书府?”
小厮们被这凌厉的声音惊到,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机灵的立即哭喊着迎下来,扯着嗓子喊道,“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他们都说您被那贼人掳了去!老天爷开眼了,您可算回来了!”
他这一喊,周围的百姓都围拢过来。
“这就是宋家大小姐啊,听说她被土匪掳走了。”
“这看起来不像有事的样子……”
“都过了两天两夜,发生过什么难道你看得出来?”
“听说那贼人从不取人性命,专干奸淫之事!”
“太惨了!”
“宋大小姐的名声,这算是毁了!”
“……”
宋栀宁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冷笑着开口,“看到我平安无事的回来,你们像是很意外,怎么?是有谁巴不得我出事吗?”
她话音落,紧闭的大门里又急匆匆走出一人,正是蒋氏身边的管事张嬷嬷。
张嬷嬷拿帕子抹泪,又哭又笑地走到宋栀宁面前,“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她说着,拉着宋栀宁左右看看,“你出事这两日,老夫人都急病了。老爷和夫人听说你被贼人掳走,茶饭不思,着急得不行!”
“出了天大的事都不要紧,只要人回来了就好,人回来了就好!”
宋栀宁冷冷地盯着张嬷嬷,这番话明着是在说家里人多么着急,其实就是为了坐实她被人掳走失了清白一事。
当真是低劣手段!
只是可惜……
宋栀宁抬手,狠狠往张嬷嬷脸上打去,清脆地巴掌声震住了张嬷嬷,也让周围的百姓觑地往后退了几步。
宋栀宁面若寒霜,掷地有声,“张嬷嬷,你是母亲身边的人,按理说本不该由我出手教训!可我堂堂尚书府嫡出大小姐,回来这么久,你们半点没有迎我进门的打算,反倒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讲一些有的没的,蓄意玷污我的名声,你们究竟是何用心?”
“再则,我母亲出身蒋家,最是讲规矩重门庭,我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她对我的疼爱丝毫不少,她知道你们故意将我拦在门外任由这么多人围观吗?”
“还是说,你们自恃在母亲手下做事,就能做母亲的主了!”
宋栀宁抬出当家主母蒋氏,字字句句都是控诉他们这都些奴才蒙蔽当家主母,对她这个嫡出大小姐不敬。
这么大的罪名扣上来,张嬷嬷几人立即就怂了。
张嬷嬷在蒋氏身边待了这么久,杀人诛心这一招玩得明明白白。
可当自己受到这么一招,她脸色唰白一片,立即赔笑道歉,“大小姐息怒,老奴断不敢轻慢大小姐,只是一时激动,情难自抑。”